宴席过了大半,我都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推杯换盏,实在是无趣,便想匆匆的再扒几口饭菜便找个借口先回去了。
不过今日的菜肴做的却是极其的美味,我一个人默默无声的啃完了一个大鸡腿,又风卷残云般的消灭了一个油腻腻的猪肘子,紧接着又消灭了好几个水晶丸子和一小碟的桂花糕。
我深深的打了个饱嗝,手一抬,正想挥起袖子抹一抹嘴巴上的油迹,不经意一抬眸却恰好对上了瀛寒望着我的目光。
“吃饱了?”瀛寒轻轻浅浅的问道。
“呵呵,饱了,饱了。”我讪讪一笑,赶忙放下了手,在袖袋中一阵慌乱的搜找,想找块帕子出来擦一擦嘴巴。
毕竟此刻是在文昌神君设的宴席之上,当着这几位上神的面,注意下仪态也是应当的。
只是我伸进袖子里的手越探越深,差点就要够到胳肢窝了,才猛然想起帕子刚刚才被我掉了包换了那个仙娥的帕子了。
忽然一方深蓝色、带有暗色的祥云图腾的帕子递到了我的跟前。
我抬起眸子看到瀛寒正拿着帕子递给我,心里突然的感到了一把,嘴唇张了张刚想道谢,却见瀛寒微微的皱了皱鼻子,淡淡的说道,“用完记得洗一洗。”
呃,我刚想接过帕子的手悬在半空僵了一僵。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猜到刚才那条油乎乎、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阵阵恶劣的酸臭味的帕子是我的了?!
我的心嗖的一下子撞到了嗓子眼,顿时僵在远处,哭丧着脸在心里懊悔着,子衿啊子衿,你是猪脑子么,这点小法术怎么会骗得过一个上神的法眼呢!这下瀛寒肯定要愈加的嫌弃我了!
我正懊恼着出着神,突然间感觉到嘴巴上被一块柔软的帕子手法粗暴的使劲的胡乱擦了擦,我猛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着到瀛寒无比认真的替我擦好了嘴上的油迹,然后略有些嫌弃的将帕子塞到了我的手里,道,“拿回去洗了吧。”
“为什么要我洗,从前我和三哥住一起的时候,三哥从来不会让我做、、、”我愤愤的鼓着嘴巴反驳着,却不经意的瞥到此刻白须星君和文昌神君两个人正痴痴的望着我和瀛寒。
仔细一回想刚才的画面,瀛寒这看似温柔实则却无比粗暴的为我擦了擦嘴,和我现在这副噘嘴、娇嗔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让人联想到“打情骂俏”这个词。
“呵呵”我敷衍着嬉笑了两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帕子塞进了袖袋里,道“你们继续喝,继续喝!”
我缩手缩脚的默默的坐在一旁,想尽量减少些自己的存在感。
却听文昌神君问道,“对了,此次你们去往生镜可有收获?”
“嗯”瀛寒点了点头,继续道,“他叫渝棠,一介凡夫俗子,想必已经经历了无数道生死轮回了,只要找到他这一世投胎在哪里就可以了。”
然却见一旁的白须星君捋了捋胡须,缓缓的开口道,“你们不用找了,他在我那里!”
呃,我微张着嘴巴望着白须神君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着实的惊了一惊。
渝棠此刻怎么会在天宫里!
瀛寒似乎也稍稍有些诧异,问道,“星君何出此言?”
“唉”白须星君仰着头望向无垠的微暗的天际,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要说到几千年前了,就在几千年前的一个繁星璀璨的夜晚,我忽然看到天上的一颗星宿划落天际,转世投胎,入了凡间,这颗星宿便是渝棠,所以他自幼便拥有两根天灵骨,这在凡间那些想要修仙的人之中实属罕见,实在是个修仙的好材料啊。我便想渡他一渡,在他年幼时,化为凡人送了他一本修仙的书籍。”
白须星君顿了顿,接着又无限感慨的继续说道,“然他这一世修仙却困在了命中注定的一场情劫之中,并且越陷越深。在他被南海的那只凤尾蝶刺伤之后,我又下了一趟凡间为他疗伤,借此想要劝他一劝,只是他心中执念太深,最后在已经酿下了无法弥补的大错之后,方才看破了红尘,随我修仙入了天宫。”
“情劫?你说的是蝶影?”我有些疑惑的望着他。
却见白须星君摇了摇头,道,“他的情劫另有其人,那只南海的蝴蝶只是牺牲了自己助他看破红尘、渡过了此劫。”
我听得一头雾水,另有其人,难不成是蝶影下山后遇到的那个紫衣女子么,我望着白须星君,语气之中略带着几分请求,焦急道,“那他的情劫到底是谁?你一次说完行不行啊!”
白须星君忽然敛了色,向我们娓娓道来渝棠那一段略带着微微桃花色的伤情的过往。
都说商中是一个弥漫着铜臭味的庸俗之地,然渝棠的出生却打破了这一约定俗成的说法。渝棠自年幼时周身便散发着一种清逸脱俗的气质来,眉宇间英气十足。
约莫十来岁的时候,渝棠从一位白须老翁那里得到了一本修仙的书籍,从此,在别的孩童沉迷于抓蛐蛐、掏鸟窝诸如此类的玩乐时,渝棠却一门心思扑在了修仙之上。
六七个年头转瞬即逝,一眨眼,渝棠已长成为一位玉树临风的俊朗的少年郎,且已略通些法术,引的其他修仙之人纷纷慕名来向他求教。
然也就是在这一年,渝棠的修仙之路因他命中注定的一道情劫而变得异常的崎岖和坎坷。
当渝棠不过三十又几的老爹领着他的后娘来见他的时候,渝棠的目光越过他老爹渝宋,落在了他身后站着的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瞬间,呆愣在了原处,手一松,平日里时时刻刻不离身的仙书突然“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渝宋见状不由的心内一紧,以为渝棠对他想要续弦之事心存不满,脸上立刻敛了色,嗓音略带着几分伤情的开口道,“棠儿,你娘自你出世之际便就离世了,这么多年、、、”
“爹!”渝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渝棠开口打住了,只见渝棠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稳重、凝练的神情,恭敬道,“孩儿并无异议,一切随着爹的意思便好。”
这么多年来,渝宋一直独自一人将渝棠抚养长大,如今他想要续弦,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嗯,那就好,那就好。”渝宋顿时松了口气,牵过身后的那位女子的手介绍道,“采薇,这是犬子,渝棠。”
采薇走上前一步,正对着渝棠站在,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对着渝棠行了一礼。
渝棠不过是稍稍一愣,便很快的反应过来,迅速的回了采薇一礼,脸上虽是看不出任何表情来,然心下却已是五味杂陈。
采薇,采薇。
那个一年前他在层峦叠翠的山脚下救下的不慎坠落于崖顶的女子,那个自那以后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口口声声嚷着要报答他以身相许的女子,再次见面时,却是以这样的一个令人尴尬的身份站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