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天,晚上回到住处,卸掉一身的疲惫,苏琰琰躺床上打开手机看到冷清那天发的照片突然想起了她,王云,这个在她生活中已经近乎想不起来的人,仿佛早已被时光掩埋的不露一丝痕迹,这些年她们唯一的联系就是更换联系方式时彼此发个信息,除此,再无任何交流,王云又是个及不爱张扬的人,很少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生活状态,所以那么多年过去,她很少会记起她,况且即便聊也不知聊什么吧!她偶尔也会翻翻她的空间,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知道她过的还好就觉得安心了!她至今也不明白,当初王云为何突然对自己变得疏离,再见后又总是一副不曾相识的冷面孔!现在回忆起来,她闭上眼睛依然能想起年少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那时候她经常住在城边的姥姥家,姥姥家跟王云家毗邻,那时的她们总是粘在一起,形影不离,从学前班到初中都在一起,似乎每天都像长在一起的一样,同学们都开玩笑说她俩像连体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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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风拂面的午后,水泥铺就的大院子里植着两株白杨一株槐树,地面和墙角有积年经雨水冲泡而长出的青苔,连成一大片青绿色;院角的竹篱笆围成一个小小的花园,里边植着几株月季,红的黄的白的,散发着淡淡清香,春末,正值槐花并蒂而开的季节,一串串白色的花朵,累累串串散发着沁人的香气。
“姥爷,我要那串”王云奶声奶气的指着槐树的一角嚷着,“好,好,姥爷给你摘!”姥爷手里拿着一把加长柄镰刀一脸慈爱的看着王云,手伸向她小手所指的方向,我站在旁边恭着小小的身子一手拿着小框子一手拣着姥爷割下来的槐花,因着我在这边也是“老外”,加之我的姥姥姥爷跟王云家是本家,所以也随着她叫姥爷,想着午饭又有好吃的槐花饭,两个小丫头显得特别兴奋殷勤,时光的浮影映在脑海里的都是那个午日的欢声笑语,记忆碎片里那些可爱的老式桌椅,还有院子里种植的花花草草都已模糊不清,唯有姥姥在厨房和厅里来回穿梭的身影,姥爷坐在摇椅上听着收音机以及我和王云坐在餐桌边两手拿着勺叉敲打碗盘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声音尖锐刺耳,连绵不绝,直到一大盘槐花饭放到桌上,两个小人儿才消停下来,扔掉手中的勺叉,下手去抓。
姥姥走过来打开我们的手佯装严厉的呵斥,“两个小东西洗手了没有?”
我俩塞得满满的嘴不迭回答,只好嗯嗯直点头,等吃的肚子滚圆,两个人都挤到姥爷的摇椅上,拿着收音机学着姥爷的样子旋到我们爱听的音乐节目,听着摇着就睡着了!待睡醒,一日时光已过大半。
姥姥所在的城边村后面是条护城河,河水流而不腐,清澈见底的河水下有许多形状各异的彩色石头,历经了不知多少个年头,被河水冲刷的圆滚铮亮,每每夕阳西下的时候,村里那些放了学穿着扣的歪扭七八衣服的小孩,喜欢把书包往河边一扔,踩着岩石铺就的台阶下去捞石头打水漂,要么就拿着小卖铺买来的小网子再栓上一元钱一根的钓鱼线,摘张河里的荷叶戴在头上,就成了一个个小小捕鱼翁,我和王云一到这个时间,估摸着那些哥哥姐姐们放学了就赶着去凑热闹,那时的我们有四五岁的样子,印象中每次外出姥姥都远远的随同,既不让我们发现,又保证我们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而我们总是为偷溜成功窃喜,撒丫子似的,很长时间都误以为那时候的世界也跟童年的我们一样单纯干净,大人们竟不用担心我们被人贩子拐了去,我喜欢那样的自由时光,相比起来,我们这一代的童年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高科技、游乐场,却安得自在,享受着最绚烂的自然风光,呼吸着最自由轻松的飘洒气息。
差不多日落西山的时候,村里的大人们陆陆续续来叫孩子们吃饭了,红彤彤的火烧云坠在头顶,红色光芒晕染下孩子们红扑扑的小脸上虽充满了恋恋不舍,可喋喋不休的催促声使他们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渔具和“战利品”万分无奈的朝家走去。
我和王云总是乐呵呵的站在他们旁边,企图能沾享一些他们的“战绩”,有时候他们也会把战绩留给我们,那通常是一个塑料瓶剪成的“小桶”,剪掉了漏斗形状的上头,又在两边对称的地方各戳一个小孔,再栓上麻绳,略带泥土的混浊河水里几条不知名的手指般长的小鱼悠闲的游来游去,不知它们是否明白自己的命运在遇到那个挂着美食的小鱼钩时已经发生了改变。我和王云会拿着小瓶子坐在河东头的大石头上说着只有我们两个才能明白的童年戏语,直到看到母亲骑单车的身影渐渐放大,我们才会跳下大石头飞奔过去,母亲刚刚刹住车子我俩就急急忙忙的往车座子上钻,两个人都想抢坐在前边那根横杠上,感觉既安全,又风景独好。记得那辆载满我们童年记忆的自行车若干年后在被风雨侵蚀的满身铁锈后依然被扔在姥姥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直到有位收破烂的老伯将它带走。那是一辆黑色的凤凰牌二八轮自行车,前后都可以坐人,是那个年代最常规的代步工具,是那个时代的印记,现在每每看到照片上的它,似乎都能听到我和王云童年的欢笑声。可时光流转,时代变迁,所有经不起时光的东西都会被岁月掩埋,就像那渐行渐远的年少友情……
等回到家门口就是我们一天分别的时候了,我会把装有小鱼的塑料桶给她,再三叮嘱不要忘了放进“鱼塘”,所谓鱼塘就是一个废旧的搪瓷盆,里边已经攒了很多那样的小鱼,每一天都有旧的小鱼死掉,新的小鱼放进去,王云姥姥经常笑说,喂大了给我们炖一锅鱼汤,我们总是会异口同声的说‘不要’!
“琰琰回来了吗?你不下班我一天都摸不到她的人影,一天到晚长在隔壁,连吃饭都不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我那个能声震四海的姥姥的大嗓门,突突突像个机关枪一样无止无休,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想和王云换换姥姥,姥姥忘情的叨叨,妈妈笑眯眯的听着,我皱起眉不耐烦的转过头对妈妈说,“你妈好烦啊!”,妈妈用手戳了下我的脑门,姥爷放下手中的活着走过来抱起我,哈哈大笑道,“小东西昨天早上还对我说,你怎么会娶这么一个爱唠叨的老婆呢,这都跟哪学的啊!”说完大家都笑了,等爸爸下了班在姥姥家吃过晚饭我就要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回自己的家,结束这愉快而充实的一天,接着第二天早上妈妈上班前再把我送到姥姥这里。
周而复始,时间在快乐中蔓延着,像姥姥院子里被颜料浸染的编筐条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转眼间就到了上学的年纪,那年我们六岁,在升入一年级之前有一年的学前教育,但不是所有学校都有,有的也可以直接上一年级。那天是个周末,爸爸妈妈不上班,我和王云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边吃着我们最钟爱的雪人雪糕边听大人们聊天,那是一种由巧克力和奶油做的雪人形状的雪糕,巧克力色的帽子和眼鼻、奶油色的面孔,那是我和王云童年最钟爱的美食之一,记忆中的味道甜腻而美好。
“妈,我已经给琰琰问好学校了,等九月一号开学我就把她接走了,这段时间先让她在这里吧”。
“行,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听到这里我扑腾站了起来,已经半化的雪糕滴了满身,“我要上学了吗?”我激动的问道。
“是啊,你喜欢上学吗?”妈妈笑眯眯的说。
“当然喜欢,王云也喜欢,那天我们还偷偷的把王强的书包拿回来了呢!里面好多书啊,还有一个漂亮的铅笔盒!”
妈妈看了眼姥姥转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的事?妈妈不是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
“这事我可不知道!”姥姥一脸无辜的说。
“是我拿的!”王云低着头小声地说。
“是我”我嘟着嘴抢道。
“呵,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倒是…好了不说了,你们后来还回去了吗?”
“嗯,是二姥姥带我们去还的!”
妈妈转过头不再理我,继续跟姥姥聊天,我跟王云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王云,你也要上学了吗?”
王云高兴的点点头说“嗯,我要去渔山小学,离咱们家很近,姥姥说那是一所重点小学!”
“什么是重点小学?”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很好的学校吧?”
我思索了一下大声的嚷到,“妈妈,我也要跟王云一起上渔山小学!”
“不行,妈妈已经给你问好学校了,过段时间就要办入学手续了!就在我们家那边!”
“不,我就要跟王云上同一个学校!要不然我就不上了!”我气鼓鼓的说道。
“你说了不算!”妈妈语带严厉的说。
听了妈妈的语气,想到要和王云分开,眼泪一下子填满了眼眶,一股委屈气上来一撇嘴哇哇的哭了起来,王云看到我哭也跟着哭了起来!这下几个大人慌了神,赶巧王云的姥姥来叫王云吃饭,看到这阵势立马跑过来把我俩搂到怀里询问情况。
“瞧这俩孩子,就因为不在一个学校上学就哭成这样。”姥姥急忙解释道。
“二婶,你给王云报上名了吗?”妈妈问王云的姥姥说。
“报了,就是那个渔山小学,百年老校了,离家又近,怎么?琰琰不在这里上?”
“嗯,我给她问好了金冠小学,全托的,这样我跟她爸能省不少心!”
“这么小就让孩子住学校你们大人放心啊?”王云姥姥说。
“都六七岁了,该学会独立了!”
王云姥姥见妈妈这样说也不好再答,于是转移话题道,“琰琰,姥姥做好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我抬头撇了一眼妈妈低下头不语,王云姥姥看这神态就知道我是想去的,笑眯眯的正要说话,被妈妈抢道,“不了,二婶,今天是她姥姥的生日,就不让她过去了!”
寒暄过后王云姥姥就拉着王云走了,我一直低着头抹眼泪不说话,吃饭的时候也是扒了两口就趴床上默默流眼泪去了,妈妈见状小声的跟姥姥说,“不用管她,明天就好了!”姥姥默默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我哪也没去,把自己关屋里不吃不喝,王云来找我也闭门不见,这样持续了两天多,第三天傍晚又发起高烧来,这下可吓坏了爸妈,姥姥叫来村里诊所的大夫给我挂了水烧才退下去,王云姥姥知道后也过来安抚游说,“不行就让她们在一起上学就是了,正好你们两口上班也没空照看孩子,况且渔山又是个重点小学!”
姥姥急得直抹泪,一个劲的叹气道,“唉!这孩子脾气随谁啊,我们家英小时候可是很听话的!”
大家陷入一片沉寂,半晌,妈妈走过来抱起我温柔的说,“来,这是二姥姥烧的你最爱喝的蔬菜汤,妈妈喂你好不好?”我扭过头继续赌气不看她,妈妈掰过我的头,捏捏我的鼻子笑到,“小东西人不大,气性还不小,周一妈妈请天假到渔山小学给你报名去行了吧?”
我一听立马破涕为笑,真想抱着妈妈猛亲一口,无奈三天没吃饭一丝力气都无,可是精神焕发,胃口大开,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汤,要不是大夫不让猛吃,我觉得那天我能喝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