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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的眼泪

我是一个很爱哭的人,小时候是,现在还是。小时候大家都管我叫哭吧精,因为我只要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用现在的话来说,我是个泪点很低的人,非常容易落泪。在我的印象中,小时的我都是因为伤心而落泪。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喜极而泣。我甚至不太相信人高兴还会落泪,但我一直相信人会因为感动而落泪,虽然当时的我还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不在爸妈身边的我,心里很脆弱敏感。我渴望得到大家的关心和照顾,但常常事与愿违。于是,我慢慢的找到了一种发泄情绪的好方式,至少对于我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发泄方式。每当我感觉到很压抑的时候,我就会选择在夜里偷偷的钻进被窝,把自己觉得委屈的所有事情都回忆一遍,然后尽情的哭一次,哭累了我也就睡着了。虽然长大后看到网上写这种方法对身体健康很不利,但它却是治愈我童年创伤的一剂良药。

妈妈曾经给我讲述过我第一次看懂电视的情形。她说那天她在厨房里做饭,留我一个人在卧室里看电视,忽然间在卧室里传来阵阵笑声,妈妈当时害怕极了,赶忙飞奔向卧室,生怕是我出了什么事情。当她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发现我正在看动画片,动画片里面有一只小动物在偷西瓜,另外一只小动物在追打它,我边看边笑。妈妈当时很兴奋,因为她见证了我第一次看懂电视。妈妈记忆里我看电视都是笑着的,而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看电视自己却是哭着的。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的自己有多大了,只知道当时是因为看了一个电视剧而痛哭。电视剧当中女主角叮叮的经历很悲惨,她虽然出生在一个大家庭中,但是那个家庭重男轻女。她和她的妈妈在这个家庭中都很不受待见。她的妈妈身体又不好。家中的奶奶为了能抱孙子,让她的爸爸娶了二房太太。赶巧的是,二房太太很快就怀孕。二房太太生下男婴的当天,叮叮的妈妈去世了。整个家庭的人都在为二房太太诞下男孩而庆祝,没有一个人想到去世的大太太。当天,叮叮还被逼着去二太太的房中,给二太太行礼,叫二太太妈妈。二太太很不待见叮叮,趁着她上学的时候,打发走了把叮叮从小照顾到大的奶娘。叮叮得知后,努力的奔回家,想见奶娘最后一面,可还是晚了一步。我很同情电视里面的叮叮,我为她的遭遇感到伤心。后来叮叮上学了,二太太还是以各种方式折磨叮叮,叮叮经常吃不饱饭。还好叮叮的同学们对她都不错,主动的让出自己的午饭给叮叮吃。再后来叮叮遇见了那个可以照顾她一辈子的人。看了这个电视剧,我深信等我长到后,我也会遇到那个愿意照顾我一辈子的人,我相信到了那个时候,我的眼泪不再是伤心的。

太姥爷的去世让我了解到,有时候眼泪是先于感觉的。太姥爷对我一直都很好。他去世当天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大姨一家过来看望太姥爷,我在外面玩。我拿着妈妈留给我的零花钱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方便面。因为是在别人家的商店里买的,我怕姥姥知道了会不开心,就努力的吃,想尽快吃完再回家。没想到我在回姥姥家的路上遇见了往回走的大姨一家,我慌张地把还没吃完的方便面扔到了河里。正当我想跟着大姨一家去他们家里的时候,姥爷跑着过来说太姥爷不好了,可能是要过世了。于是我便和大姨一家回到了姥姥家,一起来到太姥爷的身边。当时太姥爷躺在炕上,我站在太姥爷的对面。太姥爷当时意识还清醒,他说他想吃黄桃罐头,姥姥便去商店里拿来了罐头,打开喂给太姥爷吃。太姥爷吃了黄桃罐头后就咽气了。事情发生的突然,我还没有来的及伤心,但我的眼泪却早已夺眶而出。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先感觉到了伤心,然后才会落泪。这次却让我了解到了,眼泪是有预见性的,眼泪是可以先于感受的。

有时候我能准确地说出我的眼泪是伤心的,但有些时候我发现我的眼泪是复杂的,我不能准确地说出它都是由哪些情感组成的,就像是那次太爷爷去世一样。我和太爷爷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能感觉到太爷爷是个很慈祥的老人,他对晚辈们都很好,尤其疼爱我的爸爸。太爷爷到了晚年生活不能自理,又得了老年痴呆。在太爷爷快要过世的时候,二爷爷把太爷爷送到了爷爷这里。当时,太爷爷已经谁都认不出来了,但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爸爸的乳名。只要有人过去看望他,和他说话,他都会把人家误认为是我的爸爸,然后抓着人家的手不松开。不过直到太爷爷去世,爸爸都没能赶回来。看到躺在炕上的太爷爷,我不禁落泪。这眼泪中可能有同情,同情太爷爷现在的遭遇;这眼泪中可能有愧疚,愧疚爸爸最终没能赶回来看太爷爷最后一面;这眼泪中还可能有恐惧,恐惧自己将来可能也会变的连亲人都不认得,或许这眼泪中还有其他的情感成分,只是我不能一一将其剥离。这种复杂的泪水让我很难过,很难过。

我一直不觉得眼泪是个坏东西,当然伤心的眼泪经常不受到人们的待见,可人们又怎么知道正是这伤心的眼泪在一点一滴的治疗着我们受伤的心灵呢。长大后,我感受到了什么是喜极而泣,对此我不再持怀疑的态度。我也像叮叮一样遇到了那个可以照顾我一辈子,并愿意一辈子对我好的人。他用真心治愈我的脆弱和敏感,让我了解到感动的眼泪是什么滋味。我喜欢我的眼泪,也感谢我的眼泪。我的成长离不开我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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