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动用了所有能用的人情关系,再加上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子为代价,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表妹。
现在的表妹的确是钟情于他了,他却发现此表妹并非他想要的那个表妹,他想要的那个‘表妹’被他的痴情害得付出了惨重代价,肉身尽毁,身世成谜,只剩一抹幽魂。
天意如此,还真是莫可奈何。
而那位姨娘因早年做下了亏心事,早就患上心口痛的顽疾,今夜突然见到那个瘦瘦的金姑娘后,情绪太过激动,一口气没上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让即将拨云见月的谜团重新陷入迷局。
魂魄金姑娘跪坐在姨娘尸首旁,回想起在那段并未被更改过的时光中,府中姨娘众多,却没一个膝下有子女的,虽然个个都对她很好,但那些好中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唯独这位二姨娘,是打心眼里的对她好。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下山归家后不久,出门时被城中恶少出言不逊,二姨娘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责骂那名恶少,却反被恶少颠倒黑白指为泼妇,并仗着人多势众打了二姨娘。那一日,她袖中的银鞭首次见了红,将恶少连带着仗势欺人的奴才一起打断了狗腿。
自此,城中上下传遍了金家大姑娘是朵带刺的玫瑰,只能远观,不可靠近,但金家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已经有了人品家世样样出众的林将军与姑娘订了亲。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姨娘红润的脸颊便失了血色,脸颊上泪痕犹存,双目不甘心地大睁着。金姑娘抬手想替她合上眼睑,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她冰冷的身体。
此刻,她多么的憎恨自己只是一抹游魂。
林将军移步过去,跪在二姨娘身前替她合上了眼睑,安慰道:“阿霖,人死不能复生,别难过了。”
金姑娘却不领情,恨恨地瞪着他,徒劳挥舞着手臂想扇他几耳光,手掌却一次次的穿过他身体,不痛不痒,最后终于败下阵来,似是心痛得不能自己了,痛斥道:“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想要的!”
林将军不敢看她,低头跪在死去的二姨娘冰冷尸体前,声音压得极低,“我也不想的,事到如今,我比你更心痛...”
“师伯,你快看啊!”寸心脱口惊呼道,指向地上因太过激动而变得渐渐透明起来的金姑娘魂魄。
“不好。”说话的瞬间,冥焚反手从袖中掏出个锦囊来,扯开束口的绳子对准了金姑娘,心中默念几句咒语,地上的魂魄便化为白烟,被锦囊吸进了囊中。
反应过来的林将军口里大叫着‘不要’,疯了般地冲过来,试图夺取锦囊,却被冥焚轻易地躲开,解释道:“放心,我只是暂时收了她而已,魂魄不能承载太多的喜怒哀乐,若不暂时收了她,定会魂飞魄散,那时真是回天乏术了。”
林将军似信非信,犹豫着是否要夺回锦囊时,锦囊中传来沉闷的说话声:“君姑娘,能否求你师伯带我离开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觉得自己像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快要爆炸了...”
话到最后,已是夹杂着哭腔了,那个曾经冷漠坚强的姑娘,在此刻彻底的被击溃。
“师伯...”躲在冥焚身后的寸心扯了扯师伯衣袖,问他能否遵从金姑娘的意愿。
此刻,她很同情这个脆弱又坚强的可怜姑娘。原本有着辉煌灿烂的人生,一家人上慈下孝其乐融融,转瞬却沦为孤魂,身世成谜,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与她身份相同的姑娘占据了她原有的一切。
冥焚点点头,反手捉住寸心手臂,一个华丽丽的转身将她包围住,寸心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只看见林将军朝着这边伸出手来,却僵在了半空。
再次睁眼时,四周一片荒凉,淡白月光均匀洒在沙丘上,漫天星光璀璨夺目,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寸心左顾右盼,诧异道:“师伯,咱为什么要到这荒郊野外来啊?”金姑娘只说是要离开金家而已,回客栈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为何非要来这荒郊野外的,远处传来的狼嚎声多让人慎得慌。
“这里人少。”冥焚的回答简洁明了,铿锵有力。
人的确少,狼多而已。寸心想了想,依旧不肯接受在野外伴随着狼嚎声入眠的事实,辩驳道:“可君临还在金家,金家人的记忆全部都被更改了,他们肯定不记得君临为什么会在他们家,被当成贼乱棍打死怎么办?”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狐族一类最擅长的就是媚术,惑人心智,他就算说自己是金姑娘的爷爷,金家人也只会将他毕恭毕敬地供奉起来。”冥焚依旧不肯松口,大袖一挥,沙地上兀然多出了一个火堆,越来越近的狼嚎声渐渐退却,变得越来越远。
寸心搭耸着脑袋,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烤着火,扁着嘴发表意见:“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说话的却是意见被冥焚从锦囊中放出来的金姑娘,双手抱住膝盖缩在火堆边上,空洞的眼神紧紧注视着上下跳动着的火苗,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人家本来生活得好好的,因为自己的到来,半天的功夫经历了从富家千金到身无分文,甚至连命也丢了,成了孤魂野鬼,寸心心中难免会过意不去,试探着问道:“要不,咱再穿回去,把历史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