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说在前头啊,她魂魄本就不稳,加之灵域被毁,此番强行破除禁制化形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你可不能怪我。”
“我给你魔珥花芯便是。”
“成交。”
“小丫头,接下来的事你可要忍耐一些才好。”得到允诺后的长黎虽带着微笑,但笑意之下却是极度的认真与从容。她朱唇轻吹一口气将双目已然涣散的连辛卷入了一片虚空。
身体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烈疼痛,紧接着是火烧一样的灼热感,那种滚烫就如在身上浇灌着刚融化的铁水,令人痛苦不堪。一阵一阵的撕扯都仿佛在剜人的心头肉。连辛睁不开眼,她只知道自己很痛很痛,痛到连呼吸都在战栗一般。
正当她以为她将沉浸在永无止境的折磨中时,一双冰凉的手触上她的额头。她很奇怪,她明明看不见那个人,但是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一副奇怪的画面。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青丝垂地,额前一点红色暗纹,双眸幽幽宛若朱红宝石。那双玉琢般的手此刻正轻轻搁在她的额头上,一股温凉又熟悉之感瞬间袭遍她全身,剧痛似乎也随之缓解了下来。
那双红眸盯着连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粲然一笑,不一会儿便随着她的主人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与天界的冷清不食人间烟火相比,妖境更似凡世。高等大妖大都沾染了人的习性,坊间妖肆更是热闹非凡。
一些刚入世的小妖大都喜欢这样类似凡世的茶馆。一盅酒,一个故事,恰如人界说书先生。
皓月当空,水中映月。玉盘之下,湖心的琉璃塔巍峨屹立着。作为王域皇城最高处,琉璃塔顶可以一览整个皇城。
塔顶四面檐角如飞鹰展翅,大气恢弘。此刻上面正迎空站着一位黑衣斗篷人,他的气息几乎与夜融为一体。
“你再不回来我可就顶不住琼华殿里的那位了,真真害苦了我。”紫袍男子盘腿坐着,身边还搁着一酒壶,他懒懒地瞥了黑衣人一眼,提起酒壶自酌一杯,相当闲情逸致,丝毫没有他嘴里说的那般难熬。
“还能有你搞不定的女人?”那人转身,阴影半遮颜面,月光倾泻而下,隐约能看到隐匿在那黑色斗篷下的绝世容颜。
“过奖过奖,你家那位姑奶奶架子可是比他老子还大,这样骄横的女人我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她可不是我家的,幕尹。”斗篷人的声音深沉而神秘,正如这茫茫夜色,
“你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可是要气死天帝他老人家哟,人家可是打着共结友好的名号来的。”幕尹用戏谑的语气说道。
黑衣人低笑,不置可否。
“也是,明面说得好听,背地里算盘可是打得响呢,”幕尹喟然长叹,“要是他老人家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估摸着是又惊又怕吧。”
黑衣人默然,周身气息在此刻也变得冷凝起来。
感受到那抹冷不丁的视线后,幕尹觉得此刻自己衣襟里敞风,凉嗖嗖的。“唉,我这看人脸色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他叹叹气,“刚进阶的人咱招惹不起,我不多嘴了。”
“知道就好。”
“得,你是大爷。”说罢幕尹仰身躺了下去,感慨道,“月色醉人,要是有美人在怀那就更好了。”
“嗯,青云洲那位就不错。”
“你饶了我吧,我可惹不起她。”幕尹辩解道,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他可没少在那女人身上吃亏。
“长黎跟我说下次你要再敢去青云洲,她就一把火烧光你的羽毛。”
“呲,这女人一点也不留手,枉我……”幕尹定了定,突然不再吱声。
斗篷人见他这样也不继续打趣,话题一转:“火系那一支有查到什么么?”
“并不存在你所说的那样的族类,何况当世所存九尾唯有青丘那几位而已。”
“我大概也能想到,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三千年前,那个女人改变了他的命运。他至今记得,那时候北麓原上,烈火焚天,卷过无人之境。她说,你怕我么,我把他们都杀了。那双浴血之手曾经轻轻地牵起了还是幼童的他。
即便那时她屠戮了众仙,但她终究是护了他。或许在旁人看来,她妖异而冷血,而对他来说她有一双世间最好看最温柔的眼睛。
她曾跟他说,这世上不是你不犯错别人就会让你如意。人若欺你必要还之。谁若让你死,你必要让谁先死。
从那天开始,他便决定好好活下去。
然而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消失,她连名字也不曾告诉他。
“火狐族是狐族里较为特殊的一支,虽擅长御火但和你描述的还是有点区别的,你所说的更接近于万物生长志上古篇里记载的独角焰狐,与火同生,不死不灭。”幕尹摇了摇酒壶,慵懒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幽光。
众所周知,修仙者现在已经无法飞升至神界,传说神界大门的突然关闭是因为神界大浩劫将至为避免波及其他各界才如此,而在那之后世间众神的消失都证实了这个猜想,众神化归自然那么神兽很大一部分也是不可幸免的。
幕尹琢磨片刻,突然惊道,“你难道一直都怀疑是……那可是神创时代的神兽,与现世拥有神兽血脉的灵兽不可同日而语,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说不定那只是死后留下的灵影?”
“那不可能是一道灵影,更像是……”黑衣人喃喃道,阴影之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你还不信任?”幕尹看他突然止住,便问道。
“自是信的。”
“你不说我也能猜。”幕尹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躺着,“想要找人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毕竟可是神兽啊……”
妖兽的血脉传承之力无疑是强大的,更何况是神兽。拥有神兽血脉的灵兽如今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如果真有神兽现世那必将引起狂热的争夺。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听到此话的幕尹愣了愣,他收起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仔细地看了看黑衣人,正色道,“难怪了,你是想让天瑶拿到岁星手里的诸神残页吧。”
塔顶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黑衣人的连帽在此刻也被风掀下,露出如缎墨发。那双漆黑瞳孔,清冷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深邃的眼眶显得内敛但又敏锐。他周身的气质亦如夜色一般沉静但又危险重重。君焱眼眸微微一转,丝毫不在意乱起的大风,淡淡道:“上古卷轴里诸神篇不单单是一本神书,它应该是一件神阶法器,应天地规则而生。”
幕尹双眼微睁,着实被惊了不少。“据我所知上古卷轴不过是与天界编年史一样的东西,你如何得知?”
“天界仅存的那页残页我曾见过,”岂止见过,他还碰过,“它有自己的意识。”那个东西里隐藏的封印神力令人心惊。君焱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有些东西他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仅仅是记载诸神名录的一本书的残页居然还生成了书灵?”幕尹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是……”他顿了顿,神色又突然增加了几分凝重,“如果它是法器,那么它的存在无非就两种可能……天界那边……”
“诸神遗迹。”
幕尹一怔。拿酒壶的手顿时一僵。
*
连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看到了天降火球,在视野里炸开了一片汪洋火海。火势凶猛无匹,以吞天的蔓延之势向她冲来,所及之处,烈火茫茫。
她发疯似的地奔跑着,然而那滔天大火却追着她死死不放,就像一头凶残的红色巨兽。四肢百骸的剧烈灼烧让她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化为灰烬。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即将要被吞噬的时候,一阵自天际传来的兽吼声将她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