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在一古色古香的店铺前停下,抬头扫了一眼头顶的牌匾,抚了抚衣袖径直走了进去。
柜台后忙活的伙计闻见脚步声,抬眸朝走进来的人望去,热络的目光有点迷茫,似是在回忆,片刻后,眸光一绽,只见他笑脸相迎的绕过柜台走了出来。
“不知小姐需要什么?”伙计走近了,仔细一看女子的面容,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心中无比惊讶,可又转眼一想,如此美若天仙的人,如果见过定会过目不忘,记忆也会无比深刻,又怎会生出此番不清不楚的感觉呢,就在店伙计绞尽脑汁搜索信息的时候,一旁的莲心清冷出声道。
“请帮我看看这种香薰是由哪些成分组成的?”莲心将藏在袖中的物什拿了出来,搁置在二人手边的柜台上。
店伙计凑近一看,白色丝绸手绢里包裹着类似香柱燃烧后的灰烬,只是颜色偏红,甚是少见。
伙计皱着眉头,拿不准心中的猜测,不免有些迟疑道,“此物小的不曾见过,不能给小姐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有一个人绝对可以帮到小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莲心见对方停顿下来,面上似有难色,便开口问道。
“只不过小的老板在几年前便已经不经手香料了,而且如今的她很少露面,只怕是碰不上了。”店伙计本想着若自家老板出面一定能解决眼前女子的问题,只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令对方失望了,一时间很是愧疚。
莲心敛眸,落至灰烬上的眸光忽明忽暗,半晌才道,
“就你看来,这里面有几种是你能确定的?”一想到此次出府的不易,莲心便不甘心地问道,似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伙计见惯了世面,猜想此事对眼前女子来说定是极其重要,眼下也慎重起来,再次凝眸端详着丝绢上的物什。
片刻后,只见那店伙计的脸色突然一变,莲心心中一紧追问道
“怎么了?”
“这香灰里怎会有阿芙蓉的成分?”店伙计的语气太过惊讶,从他复杂的面色来看,莲心无法判断阿芙蓉这东西究竟是好是坏,但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芙蓉是什么?”莲心压着心中的惊疑颤声问道。
店伙计察觉出莲心声音里的怪异,抬眸担忧地望了莲心一眼后,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阿芙蓉是一种草本植物,可用作药材,有镇痛,镇咳,止泻等疗效,但若将它果实里的津液提炼出来,又可以制作一种很危险的药粉,若将此物加至食物,香料,精油里面就会令长期服用者产生强大的依赖性或成瘾性,这也是全国禁止大烟的一个原因所在,体内吸食这药粉达到一定程度便会危及性命。”
莲心闻言后浑身僵硬,哑声道:“你确定?”涣散的目光似乎已经被什么给打垮了,再也凝聚不起来。
店伙计见眼前女子明媚的面容瞬间灰败,一时有些不忍,心下斟酌道
“也不是很确定,不如小姐再上其它店看看?”伙计好心地提议道,他实在不忍当这个坏人,看来关于此熏香里掺有阿芙蓉这一事实对女子打击很大啊。
莲心走在熙熙攘攘地街道上,只觉得深秋的日风有些寒凉刺骨,生生令她产生一种此刻置于热闹人群中的她其实是坠入了千年冰窖的错觉,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气冻住了她的步伐,使她每迈一步都显得无比吃力。
莲心不禁抬头,看向头顶的日头,阳光正好,为何心却如此冰凉。
“国师?”一道白色身影飘至了莲心身边,试探着询问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令莲心能够听到。
莲心抬眸,循声望去,只见逆着光的男子嘴角的笑容无比刺眼,竟比头顶的日光还要明媚,莲心敛眸,一瞬间神色恢复如常,高冷的眼眸一片清凉。
“何事?”
龚昀文丝毫不介意莲心的冷淡,笑了笑,温声道,“现下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不知国师可否赏脸陪在下一同用膳?”
莲心本欲回绝,似是想到了什么,置于某处的眸光突然一凛,淡淡回道:“当然。”
如此二人就近来到了不远处的香满堂,大堂内早已坐满了食客,小二很有眼力见,一看莲心他们的穿戴,二话不说将两人引致二楼雅间。
坐定后,龚昀文做主点了几样精致可口的菜肴,菜很快就端上了桌,二人开动起来期间竟没有一句交谈。
龚昀文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余光里对面的女子沉静如水的面容不见一丝涟漪,似是某种封闭,将所有的明媚全都掩埋,那淡漠的神情竟令他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那种感觉像极了方才坐在马车上一眼便认出了茫茫人海中的她时,心间陡然升起的恐慌,他在那一瞬间立刻叫佣人停下了马车,不顾一切地快速下车朝她走去,生怕慢了一步便会追悔莫及。
“心儿。”龚昀文无法忍耐心爱的女子就在面前而什么都不做。
莲心抬眸望向对方的眼底一片迷茫,似是在疑惑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呼唤是不是她的错觉。
“心儿。”龚昀文的再次叫唤,令莲心握着竹筷的手微微一颤,秀眉轻蹙的模样似是透着某种为难。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谁都知道,肖家被处决之后的一个月里,莲国师再也没有上过早朝,她的一切消息似是遭到封锁一般,没有半点风声。早前便有传闻国师身子欠佳,甚至有人大胆猜测过,莲国师因身体抱恙怕是以后再不会在朝堂上露面了。
此话一出自是掀起过不小的风浪,然只甚嚣一时,便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掐灭,自此之后再也不见什么流言飞语。然越是此番说不得,越是有人在心间好奇,总之国师虽淡出了朝廷,却从未离开过人们的视线。
莲心手下一顿,一时被问住的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喝药有人‘督促’,睡觉有人‘监护’,吃穿用度极其入微,这样精致的生活就好比是牢笼里的金丝雀,不愁吃穿,却怎么也飞不出头顶上的天空。
应该说不坏也不好,莲心在心中如是回答,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滞,清淡出尘的眼眸里竟透着隐隐的恨意,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很好。”恁是莲心再怎么遮掩,声音依然散发着一股做狠的意味。
龚昀文从未见过此番压抑的莲心,清俊的面容明显一怔,温和的眸子竟露出不同往常的异样,似震惊又似疑惑。
待他抬眸余光瞥见门口突然出现的一道白色身影,那深邃的眸光一眼锁向厢房内的某处时,他瞬间了然,再度看向身边的莲心时,温润的眸光竟透着一丝隐隐的心疼。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