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慕容舒清走了一会,发现自己又不辨方向了,身边都是一丛丛已逐渐绽放的红梅,天色渐晚,更是难辨东西。她只得在一棵梅树下站定,转身看着莫残,无奈的苦笑道:“我似乎又迷路了。”
莫残走到慕容舒清面前,那双总是布满寒霜的眼静静的看着她,他总是这样习惯性的无语,仿佛身边的气息都会被他凝固。久久,莫残伸出右手,慢慢的抚上了慕容舒清的发丝,他突来的举动,让慕容舒清心中微微惊讶,但是她却没有避开。当他放下手时,只见他的手中,是一朵残红。那只因常年握剑而粗糙宽厚的书,却异常温柔的摩娑着手中的落梅。
“你一定要让你自己处在危险中?”莫残低沉的嗓音在这空旷的梅林间响起,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
慕容舒清的视线从落梅中抬起,听清了莫残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我也不想啊!”说得她好像很享受被人追杀的感觉似的。
“不想却不肯留在这。”莫残松手,手中的残红随风飘落,飘摇过后,归于尘土。
慕容舒清看看四周,还是那片无边梅林,反正她自己走不出去,莫残看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倚在身后那棵大梅树上,慕容舒清笑问:“你是来给楚吟当说客的?”
相较于慕容舒清站没站像,完全没有一点闺阁千金的样子,莫残就严谨的多,一身黑衣,挺拔的立在那里,亦不输这满院傲梅。莫残微微皱起眉头,仍是冷冷的说道:“在他身边,起码你是安全的。”
他虽然从来没有叫过楚吟师父,他也从没有要求他叫过。可是楚吟那出神入化的功夫当世怕是无人能及,还有这变幻莫测的奇门之术,起死回生的妙手,他敢说,没有楚吟护不了的人,慕容舒清待在楚吟身旁,会很安全。
慕容舒清低叹一声,靠着身后粗壮的枝干,微微闭上了眼,寒风拂面,暗香浮动间,慕容舒清才低低浅浅的说道:“有很多时候,安全是相对的。没有什么地方,是一辈的避风港,有些责任,也不得不担当!”
她怎会不知在楚吟身边会很安全,可是那些想要她命的人,针对的不是她,而是慕容家,杀了她是最快击倒慕容家的方式。她可以躲到楚吟身后,那时危险就会降临到年老的慕容详和刚刚长大的慕容星魂身上。当你已经成为别人的避风港时,如何能随便撤回羽翼?!!
慕容舒清语音才落,莫残倒是很爽快的回道:“好吧,随你。”
他显得过于轻松的语调让慕容舒清有些好奇的睁开双眼,眼前的莫残仍是那张雷打不动的冷脸,只是冰眸中已没了刚才的冷凝和担忧,甚至还染上了淡淡的兴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她说了什么?
无解,慕容舒清只得笑看莫残,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我不会让你死。”莫残说得冷淡,然而每一个字都如力透千钧般,震入人心。
慕容舒清一愣,终于明白过来,随即笑了起来,这杀手要转行做保镖吗?可是他只是立在那里,就散发着淡淡的杀意,寒气逼人。他还记得如何救人吗?毕竟对他来说,杀人比较容易些吧!终于勉强收了笑意,慕容舒清调侃道:“你的行情太高了,一百万两杀一个人。那你救一个人要多少银子,我怕我付不起!”
难得的,莫残也配合的回道:“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都要!”慕容舒清回答的爽快,说完,自己便忍不住轻笑起来,莫残仍是不语,只是看着眼前如玉的笑颜,嘴角也不住的轻扬。
梅林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和谐而突兀的走着,不时伴随着低浅的说笑声,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轻松的谈话。
快要走出梅林时,慕容舒清终于见到了炎雨,原来他一直都被困在梅林的最外层,果然如她所料,已经闯了两个时辰的炎雨,眼里的冷静已被担心和挫败沾染的有些躁动,看见莫残时,越握越紧的双拳泄漏着他的心底的暴戾。慕容舒清有些担心的走到炎雨面前,依然是平常的淡然浅笑,依然是温润清亮的嗓音,慕容舒清说道:“炎雨,我们回去吧。”
紧握的手慢慢的松了松,炎雨掩下心中的狂躁,没在看向莫残,对着慕容舒清轻点了下头,无声的站在了她身后。
慕容舒清暗暗舒了一口气,在看向莫残时,又已是空无一人。这人永远是这样的来去无踪,收回视线,没有在留恋眼前的傲枝寒梅,漫步而去。在她没有研究透彻那些五行八卦,奇门术数之前,她想她还是不要再踏入这片梅林了。
慕容舒清回到净水雅絮时,已是红霞满天了,没有看见净水,看来应该是被祁睿约出去了。慕容舒清在院中软塌上躺下,她今天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小歇了一会。期间感觉到绿倚轻轻的为她盖上了毛毯,她也没有睁眼。
慕容舒清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不明亮,也不知道是这么时辰了,才刚坐起身,就看见一身素衣的净水怔怔的坐在小院的石阶了,脸色在晃动的烛影映衬下,也能看出隐隐泛白。一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陷入茫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很让人担心。
慕容舒清起身的动作,似乎惊扰了净水,让她回过神来,看着慕容舒清担心的眼睛,净水从石阶上站起来,慢慢的来到慕容舒清身边,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在软塌前站定,最后欲言又止道:“小姐,我——”
看她略微艰难的动作,该是在那冰冷的石阶上坐了很久吧,摇头轻叹,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软塌上坐下,用毛毯为她盖着一直微微颤抖的双腿,慕容舒清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净水只是静静的坐着,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小声说道:“没什么,就想待着您身边一会。”
慕容舒清一直轻拍着净水的手,把她微乱的发丝拨至而后,温和的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净水轻轻的将头靠在慕容舒清的肩膀上,低低的“恩。”了一声,便不在说话,慕容舒清也不在追问,只是一遍遍的轻抚着净水的手,就在她以为净水快要睡着的时候,净水忽然小声的问道:“我的脸要是能治好,会不会变得很漂亮。”
轻柔的低语在这宁静的小院里响起,她没有哭闹,就是这样的悠然而平静,却声声都刺痛着慕容舒清的心,用力的点了点头,慕容舒清一只手轻轻的拍拍净水的肩,肯定的回道:“会的。”
又是长久的无语,沉寂的夜色下,两个依偎的身影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慕容舒清可以感觉到肩头隐隐的湿意,她有些分不清是被滚烫的泪灼伤了,还是被这冰凉的泪冻结。这无声的哭泣让人心疼。
“可是有人就会变得和我现在一样。”仍是平静的叙述,慕容舒清看不见净水的表情,她想这个问题今晚已经反复在她脑海了回旋,她已经有些木然,更多的是茫然吧。长久的自卑,突来的希望,良心的考验,矛盾的选择,都在今晚,一起压向了这个年轻的女孩,让她做这样的选择,残忍的,究竟是楚吟还是她呢?!
净水忽然坐直身子,直直的望进慕容舒清的眼里,仍然蘸满清泪的眼,满怀着期望,疑惑,茫然,无措的看着她,用力的握紧慕容舒清的手,有些急切的问道:“小姐,我想治好我的脸,可以又不想害别人,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