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梅林间,一抹迎风而立的火红身影,让慕容舒清停住了踏进梅林的步伐。重重梅影中,纷飞的衣袂,随风自由的起舞,未束的墨黑长发,如黑缎般耀眼。这人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灵气般,让人不敢逼视。立在那里,犹如千百年来,就徜徉在着梅林中,从来不曾离去。然而,那红到极致的妖艳,又与这清灵高洁的傲梅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正是这样矛盾的谐和,让慕容舒清静静的立在梅林边上,一步也踏不出去。似乎走进去,就会破坏的了这幅别样的“傲梅图”。
风中背对着她的红色身影,并未因为她的到来,而转过身,也没有出声让她离开,只是依然孤傲的迎风而立,不动也不语,只有微凉的北风不时掀起那抹艳丽的红。
渐渐偏西的落日,告诉慕容舒清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笑看着梅林中站立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动也没有动过一下的人影,慕容舒清忽然很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如梅般的傲骨,如雪般的寂静。这人就是祁睿不让她进入白素风林的原因吗?
扬起淡然的浅笑,最后慕容舒清还是没有踏进那片属于红衣人的天地,转身步入落叶飘零的菩提树林,聆听着脚下落叶与清风纠缠的声音,轻嗅着和着泥土与林木的芬芳气息,如来时般闲适,慕容舒清信步离开。
慕容舒清一路赏景闲逛,回到净水雅絮时,天色已经擦黑,进了院子,就看见小院已经收拾了一番,本来满院的菊花,全都移到了院门附件,围城了一个弯月的形状,其他空出来的地方,重新做了调整。不是说原来的不好,只是现在的庭院,绿倚按照她的喜好重新摆设了一番,挺前小院里,软塌矮几、茶具书籍一样也没有少。
慕容舒清轻笑着摇摇头,这丫头,真的要把她宠坏了。
看慕容舒清进了在小院里良久,也没有走进来,绿倚迎了出去,帮她解开披着的外袍,拥着她进了里屋。笑着说道:“小姐,您回来了,可以用饭了。”
里屋中,只有净水正在摆放碗筷,慕容舒清环视一眼,却没有看见祁睿的身影。
慕容舒清问道:“大哥呢?”
绿倚一边把锦袍折好,放在一旁,一边回道:“少爷让小童传话,今晚不能陪您用饭了。”
今天是她第一天到霜天别院,祁睿又如此重视净水,按理说,他不会轻易出门。是什么事情,让他匆匆而去呢?
慕容舒清低眉思考时,炎雨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迅速的向里屋走来,神色依然冷峻的立在慕容舒清面前。
慕容舒清抬头问道:“炎雨,什么事?”炎雨平时没有她的吩咐,很少出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炎雨语气冷然,面前却依然平静的回道:“探子报,沧月东隅昨晚于临风关外三十里正式开战。昨夜一役,东隅小捷。”
“粮草已经送达?”虽然知道这场战争在所难免,想不到会这么快。只是两军交战,粮草先行,她却没有收到朝廷送粮的消息,所以今天传来开战的消息,还是让她很意外。
“还没有,朝廷于昨日调配大军三月的粮草,送往临风关。”
“昨日?”慕容舒清微微轻挑秀美,看来朝廷也没有预料到沧月的主动出击。轻点了一下头,慕容舒清叹道:“我知道了。你让苍素密切注意沧月的动向,尤其是那个沧月主帅尤霄!”这名主帅出现的蹊跷,以前从未听说过此人,现在却是一国主帅,她让沈啸云查了一个月,居然到现在还是毫无所获,这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这人怕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变数。
“是!”
炎雨在慕容舒清抬手轻挥时,微一躬身,迅速离开了里屋。
三个月!朝廷只给轩辕逸三个月的时间,能速战速决当然是最好,以轩辕逸的谋略和武艺来说,这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慕容舒清感觉到这次沧月的举动格外异常,让人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她不免有些心绪不安起来。
若是战争不能在三个月内结束,那么粮草就又是一个关键问题,国库不可能完全放空,战争持续半年以上,朝廷就会向民间征粮了。慕容家会是首当其冲,她要开始打算了。
小姐又在为那些琐事烦恼了,每天小姐都要为慕容家的生意伤神,现在还要为战事忧心,这时,她好像有些明白小姐说的话了,有时不懂也是幸福,以前小姐什么都不懂,就过得开心自在,可以无忧无虑。现在~~。唉,心疼她的身体,绿倚盛了一碗汤,端到慕容舒清面前,叹道:“小姐,您先用些饭菜,都凉了。”
回过神来,看到绿倚担心的看着她,知道这丫头又在为她担心了,扬起舒心的笑容,接过绿倚手上的热汤,来到饭桌前,笑着对身边的绿倚和净水说道:“好,你们也饿了,坐下吃饭吧。”
两人对看一眼,静静的坐下来陪慕容舒清吃饭,看她们低头不语,只顾着为自己夹菜,慕容舒清无奈的放下已经堆成小山的碗,哀叹到:“你们想让我吃一顿明天就不吃了是吗?”
两人猛地抬头,看慕容舒清那已经堆不下的碗和哀怨的眼神,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三人笑笑闹闹下,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绿倚赶紧收拾干净,和净水退出了慕容舒清的房间,她知道虽然小姐不时和她们说笑,是不想让她们担心。其实她心里还在思考着很多事,只是她们不能明白而已。既然她帮不了小姐,起码可以不打扰她。
今天是第几天了?!慕容舒清也记不太清楚了,眼前还是那片傲雪寒梅,还是那抹艳红身影,她似乎已习惯了每日午后在这梅林边上待上两个时辰,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如画般的人和景,而那抹红影大多时候都是背对着她,独自一人,仰望天空,一站就是一天。有时,他也会饮酒作画,却从来没有转过身来。
宽松的红衫,从未束起的长发,让慕容舒清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他的欣赏。红衣人应该也知道慕容舒清的到来,只是惘若未见。
一个从不踏入,亦不打扰,一个我行我素,孤傲独行。一个依于菩提树旁,一个立于傲梅树下。两样的风情,各居一方。
太阳又快下山了,拢了拢绿倚特意为她准备的厚锦袍。今天似乎更凉了,身边的菩提树叶子不时落下。相较与对面越是寒冷越是傲然的梅林,这片菩提树林倒显得有些萧索。但是慕容舒清就是喜欢菩提树既有衰落又饱含新生的悠长生命力。伸了一个懒腰,慕容舒清站直身子,正打算转身离去,却见背对着她的红衣人似乎也完成了他的作品,不同于一般人,画好之后,多少会流连的欣赏一番,或修改或题字。而他收笔之后,便不在看那副他几乎画了一个下午的画。随意的靠坐在矮几旁,品茗赏景,似乎,他从未画过。
看他飘逸流畅,自由挥洒的用笔,慕容舒清猜想他应该是在画梅。为自己的胡思意想感到好笑,慕容舒清举步,踏进了这片她看了数日的梅林,只因那画卷旁,摆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