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盛夏的阳光格外的刺眼,透过白纱,仍然逼的人睁不开眼。竹林里,蝉叫的声音,如燥热的空气一般,似乎无孔不入,吵得人不得安宁。慕容舒清倒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捧着书,看的入迷。只是在翻页的时候,嘱咐身边的绿倚不用给她扇扇子了,这么热的天,不动都要出一身汗了,何况是她还要不停的扇。
绿倚也是每次都笑着说好,等她看书的时候,她又会在身边轻轻的扇,怎么说也不听,没有办法。
红袖风风火火的进屋后,拿起桌上的冰镇菊花茶,猛灌了一大杯,才兴奋的说道:“小姐,那个李仲文嚷了两天,也没有见到宛如小姐,昨个夜里气急败坏的走了!”
绿倚听红袖说话这么没有遮拦,连忙拉起她的手,轻声呵斥:“红袖,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规矩。”
红袖噘着嘴,瞪大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规矩?就凭他,根本不配做我们家姑爷。还和他讲什么规矩!”
她怎么会不知道李仲文可恶,也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小姐对她们很好,从来没有当她们是奴才,可是正因为这样,就更不能恃宠而骄。绿倚轻叹了一口气,拍拍红袖的手,小声劝道:“话是这么说,毕竟他是主子,我们是~~~”
慕容舒清无奈的放下书,打断绿倚的话:“绿倚,我说过不许再提什么主子奴才的,你又忘了,红袖说的也没什么错,别在说她了!”
几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尊卑的观念老是放不下,红袖年纪最小,又活泼好动,说得多了,倒是听进去了一点。这绿倚就让她头疼了,别看她平时温柔听话,可在这一点上,就是那么拗。
“是!”绿倚笑着点头,放开红袖的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红袖这口没遮拦的毛病,就是小姐这么给惯出来的。
看小姐站在她这边,红袖就更得意了,举起拳头嚷嚷:“哼,亏他走的快,不然有他好看的。”
这些天,慕容舒清也不是不知道,府里的这些人,没少让李仲文受罪。故意拿些剩菜剩饭给他吃,就连送热水,晃晃悠悠到幽宁居也变凉了,还美其名曰慕容府太大了。齐心协力变着法子不让他好受,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个纨绔子弟,也该受点教训。
不过小丫头个子不高,手臂像根竹竿似的,还要摆出一副逞凶斗狠,要行侠仗义的样子。她倒想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法子让人家好看?!慕容舒清含着笑,接过绿倚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别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什么?他还敢来?”哼,看来教训还不够,下次请他喝巴豆水,把蛇放进他被窝里。
看红袖笑得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慕容舒清就知道,她脑子里一定又在想些整人的招数了。只是这样只能解心头之气,却不能真正帮到宛如,也不算教训了李家。宛如受伤,需要付出代价的决不紧紧只是李仲文而已。
紫鸳一脸笑容的踏进屋来,欣喜的说:“小姐,素霓裳那边过来传话,这次锦缎之争的样品已经完成了!”为这事,她这几天都担心的睡都睡不着,小姐倒好,不急也不催。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还好赶得及。
“那过去看看吧!”她还以为他们打算晚上才交出来呢!
素霓裳是慕容家两年前新开的产业,位于花都东边,不是开在繁华的闹事区,素霓裳位置偏向城郊,店面非常大,装饰却极为简单,和它的名字一样,给人素净的感觉。里面的东西,都是价格不菲,只是这样却更让哪些名门千金,王孙贵族趋之若鹜。只为了彰显财富和身份。
人心有时是很可笑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越是昂贵的,越是珍贵。可惜的是拥有并不一定懂得。
踏进素霓裳,一紫衣女子正背对着慕容舒清在清点布的数量,芊细的身材,在一堆布匹中,更显单薄,只是女子依然动作麻利。
慕容舒清四处打量了一番,笑着问女子:“秋昱呢?”
女子头也没有回,无奈耸肩,叹道:“睡觉去了。”
慕容舒清皱眉:“老这样对身体不好!”秋昱只要全心开始刺绣后,身边任何事都打扰不了他,完全与外界隔绝,常常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完成之后,就狠狠的睡三天三夜。
秦茯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慕容舒清笑道:“这个你有本事你去劝。”
要是能劝,早就劝了,她这个师弟平常都很好说话,就是刺绣这件事上,他是分文不让,连师父都管不了他,她就更没有办法了!
看着眼前无可奈何的秦茯,慕容舒清也只能淡笑作罢。说来也真是奇怪,他们这对师姐弟,和别人还真是不一样,看起来娇滴滴的大美人,染起布来,在大染池里,配色、搅拌、下料、染布,一气呵成,游刃有余。而秋昱这么个大男人,却把那细如发丝的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让多少闺阁少女汗颜。
终于清点完了,把挽到手臂上的衣袖放下来,秦茯拉起慕容舒清的手,往内室走去。“跟我来。”
身后的绿倚没有跟进去,只悄悄把内室的门掩上,站在一旁等候。
良久,慕容舒清和秦茯才走出来,只是慕容舒清一幅苦恼的样子,笑骂道:“你们这是在害我吗?!好了,待会差人送去吧!”
秦茯也一脸的得意,调侃道:“这是在帮你!对了,听说傅家把之槐树籽都买光了?”
慕容舒清笑道:“基本上买完了。”
围着慕容舒清打了个圈,秦茯靠在门边上,笑道:“看你的样子,是想好对策了。”
慕容舒清笑得无奈又无辜,像她一般,也斜靠在门边上,淡淡的说:“他肯出两倍的价钱来买,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卖?!”
秦茯看慕容舒清轻颦浅笑的样子,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傅家要倒霉了。
当年她和秋昱就是看慕容舒清一副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样子,才会答应和她打赌。她说他们可以用最鲜艳的布,绣最美丽的花,而她,只画一张水墨牡丹,要是谁的花吸引的蜜蜂、蝴蝶比较多,谁就赢。要是他们赢了,慕容舒清就送他们一间绣艺作坊,要是他们输了,就要为她所用五年。
当时他们才刚刚下山,年少无知,又心高气傲,认为自己的技艺无人能及,就答应了,结果,居然输了。好吧,愿赌服输,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后来因为好奇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居然还是那样一副淡然无辜的样子,说在墨里加点当地花农专门用来吸引蜜蜂蝴蝶的琼浆就可以了。
他们差点没气晕过去,但是输了就是输了。他们还是留在她身边,不过这两年看来,她的风度,她的才华,她的魅力,都让人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虽然是这样,但她同样也是奸诈狡猾的女人。
看秦茯那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慕容舒清就知道她一定又在心里腹诽自己了。
听两人在斗嘴,绿倚笑着上前,把刚才府里来人传的话,告诉慕容舒清:“小姐,府里来人传话,亲家李老爷也来了,正等着见老爷呢。”
这么快?不过来得正好,宛如的事,的确该解决了。慕容舒清淡笑的对绿倚说道:“差人告诉我爹,这事我会处理,让他不必出面了。”
“是。”绿倚乖巧的退了出去。
慕容舒清一边向后院的染坊走去,一边对身后的秦茯说:“带我去看看上次你说很特别的布吧。”
跟在她身后,秦茯好奇问道:“你不是要回去?”哪里还有时间看布?
慕容舒清闲庭信步般的闲逛,懒懒的回道:“让他们等够了在谈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