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菲家在临河的一条细窄幽长的胡同深处,刚走到河边,她就听到奶奶做饭烧柴的清脆哔啵声,像是谁在大火里扔了几响小炮。她饿了。浓郁的玉米糊香味一时竟熏得她泪流满面。她说不上为什么要哭,却越发哭得厉害。站在栅栏门口望着昏暗中院子里的灶台那熊熊燃烧的柴火,还有在一旁走来走去掀开锅盖搅饭的奶奶,她再次告诉自己不能哭。
哭声被她堵在嗓子眼里,导致她说不了任何话,悄悄地坐在灶台前替奶奶烧火。红通通的火焰迅速烧干了她方才的眼泪,她想这样正好。她忐忑地在心里准备一会儿要如何应对奶奶可能会提出的问题,每次她在学校受欺负回到家都会被奶奶察觉,不管她掩饰得有多好。奶奶虽然每次都会骂她,骂她白长了大长腿,谁欺负你你就踢他呀,说完就会拄着拐杖去学校帮她报仇。
然而直到饭端上桌子,奶奶都没发一句话,只是说了一句:吃鸡蛋,生日要吃鸡蛋。
她不喜欢吃鸡蛋,从来都不喜欢吃,干涩的蛋黄能要了她的命。不过,这次她没有拒绝,拿起鸡蛋就回屋说要写作业。
咪咪忽然跳到作业本旁边,好奇地盯着菲菲手中晃来晃去的笔,弓起身子准备扑咬。咪咪是一只黑白棕三色小母猫,三个月大,聪明调皮。奶奶说用它来抓老鼠,可是菲菲每天晚上都把它抱到床上跟她一起睡,跟它玩耍跟它说话。
它什么都吃,人吃什么它就吃什么,这让菲菲觉得它可能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住在猫身体里的小人儿。
菲菲走到窗户边,确认奶奶在院子里乘凉不会看见她们,就剥了鸡蛋皮,把鸡蛋给咪咪吃。并对咪咪倾诉三个月前她因一念之差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那件事给她带来数不完的麻烦,让她变了一个人,她讨厌现在的自己,讨厌到想自我毁灭。
三个月前,学校照例每年开春举行运动会,每个班级自行组织节目。班主任宋老师说要做广播体操,要统一服装,白衬衣,黑裤子,白球鞋。
白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