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皪出手之前,阮沁彤已早一天向阮沅芝求了果沫儿过去。
那日,阮沅芝刚梳洗完毕,翠竹就来禀报阮沁彤求见。这个同族胞女其实与自己的来往并不过密。当日选她入宫,也不过是基于一些不能言人的考虑。除了刚入宫那会儿,阮沁彤来亲自请安外,她几乎很少走动凤阳宫。不——她几乎很少走动各宫。阮沅芝一度有些后悔,选了这么一个生性怯懦的女子入宫,恐会坏了她的大事。
“太后可要见阮嫔?”翠竹一旁提醒着沉思的阮沅芝。
她扶了一下凤髻上簪着的玳瑁簪子,略略点头:“到底是同族,若不见她显得生分。唤她进来吧。”
不一会,阮沁彤缓缓而入。阮沅芝斜眯着眼看着这个远方侄女,心道,真真是个可人儿。一色天青色的百褶罗裙搭着翠色坎肩。湖绿的宝石做成了一支梅花造型的步摇,宛若一朵绿梅在云鬓间熠熠闪耀。阮沁彤身姿纤纤,举止又分外优雅。这种含蓄的美竟让人觉得在内里张扬着一种韧性的力度。
此前,阮沅芝还担心她迟迟未能侍寝的事。今日再见她桃颜悦色,心里竟突然沉静了下来。这样的人儿——被承宠不过是早晚之事。
阮沁彤福身拜倒,声音绵甜道:“太后娘娘,长乐未央。妾沁彤拜见太后。”
阮沅芝轻轻一抬手道:“你我本是同为阮氏宗族。虽为远亲,哀家在族里也不曾与你亲近。但按辈分上算,你也算是我远方的表侄。私下里,这样太后、妾身的叫着怪生分。没人的时候,你不若唤哀家一声姑姑,也亲近些。”
这话说得简单,阮沁彤一时却不好拿捏分寸。太后究竟只是摆摆姿态,还是真心亲近她?她一时踌躇了起来,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不该应承。
阮沅芝见状,便知她心思细腻,正在推敲自己话里的轻重。不禁微微浮出笑意——这样细密的心思,最适合这后、宫的生存。便继续说,“无需多虑哀家话里的意思,而今这金曌宫姓阮的只有你我二人,旁的人都觉得我们是同气连枝的。你只管放心地亲近就是。”
细细琢磨着这番话,阮沁彤恬淡一笑,便应道:“姑姑所言甚是——倒是侄儿小家子气,多心了。”
“你今日求见我,所谓何事?”阮沅芝用眼睛示意了翠竹。翠竹立刻吩咐了小宫女端了茶点果子上来。
“姑姑,侄儿是来求一个人。”既然太后如此爽利,阮沁彤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便直言来意,“侍女馆有个叫果沫儿的宫女,侄儿想求来侍奉于翠微阁。”
“果沫儿?”曾几何时,阮沅芝一直动着这个念头,没想到今日竟是阮沁彤自己来求。“怎么,这个宫女很特别吗?”
“倒不是特别——不过侄儿在储秀宫时,备受果沫儿姑姑照顾。如今,我身在翠微阁,身子不爽利,也不曾承宠。心中有些苦闷却没有一个可心的人说话——这宫女很是灵巧,我想身边也该有这样一个心思巧慧的人侍奉。”
“你不曾听到她和皇上那些子闲话?”阮沅芝对果沫儿和灵帝的事早有耳闻,这当中的疑窦,她暂且按着不发。
“姑姑也说,那不过是些闲话。其实,不瞒姑姑,要入翠微阁侍奉,也是果沫儿自己来求我的。”阮沁彤知道有些事儿多半瞒不过去,索性照实而说,“她告诉我,此前她无意跟着居住在得闲亭的杨嬷嬷学做糕点的手艺。如今杨嬷嬷老了,做不动了。皇上又想吃杨嬷嬷的手艺,所以从她老人家那里打听到了果沫儿,便唤了过去。果沫儿说,她不曾与皇上见面,只是在御膳房做了糕点就走人。哪里知道,御膳房这起子东西胡乱传言,才有了今日的笑话。”
阮沅芝不动声色道:“原这金曌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人——哪怕皇上真的对一个小宫女动了心思,也是不足为怪的事儿。只是现下宫里嫔妃不多。老人们看着你们这帮新近的秀女都防不胜防,如今又冒出了宫女作怪的事儿,也难怪会被传得难听些。不过——你真不疑她?”
阮沁彤微微困惑。果沫儿说过她是太后的人,怎么现下跟太后求了过去,答复并不痛快。但想着太后并没有揭开这层意思,阮沁彤也不好自己说破,便道:“我原也寻思着这事儿,但想来,若果沫儿真有意亲近皇上,何必求我如翠微阁侍奉。想来在侍女馆,不受任何宫主的限制,要侍奉皇上恐怕更容易些。再者,流言传了这些天,也不见皇上召她侍寝。多半,如果沫儿所说,这是个没影子的事儿。”阮沁彤代替着宫女,捡了一枚微甜软糯的桂花糕轻轻放在侍候着太后食用继续说道,“原我也有心拉拢果沫儿这样聪慧的宫女,而今,她来求我。我不如卖个人情给她,好叫她忠心待我。还请姑姑成全。”
这桂花糕清香有余,软糯适中。到了阮沅芝这个年纪,这样的点心最为合适。小宫女端上来的八碟果子茶点里,不曾与她亲近的,阮沁彤偏偏就捡了最合心意的东西。她慢慢觉着,如果配上果沫儿的聪颖,要在金曌宫脱颖而出,怕也不是难事。
“你向来寡淡,难得求哀家的事儿,哀家心里记着了——”她也捡了一枚莲心蜜果干给阮沁彤。莲心本是最苦口,但宫里却将它与蜜果凑在一起做了点心,不仅清火也去了苦味。更重要的是,太后告诉她一个深刻的含义,今后要姑侄“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