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晋便去了涵青阁,去寻顾浅。
顾浅似乎早就算好了他会来,便亲自煮了茶,等着他。
小厮引着晋到了凉亭,顾浅便笑着招呼他过去,“晋公子来了,过来坐。”
晋坐过去,坐在了顾浅的对面,“楼主说的,兴许是对的。”
“嗯。”顾浅从小炉上取下茶壶,往晋面前的茶杯里倒了一杯。
棕黄色的茶水映在青花白瓷的茶杯里,随着冉冉升起的白气,泛起一股馥郁茶香。
晋深深嗅了一下,问道:“我……父亲,现在何处?”
“师父他……病故了。”
此言一出,便又是良久的沉默。
“现在何处?”晋又问了一遍。
“城北禄山,与师娘合葬在一起。”
“嗯,知道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便又聊起了其他。
“我想,现在应该唤你一声‘师兄’了吧?”
“楼主……”唐晋笙顿了顿,笑了,“小浅还是叫我一声晋兄吧。”
顾浅思索了片刻,点头道:“甚好!”
“那晋兄可否想过将来的去处?我瞧着晋兄是被人追杀了吧?”
“算是吧。”唐晋笙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我素爱抚琴,不如在桐音楼做个琴师?”
“如此也不赖,晋兄正好可以留下来帮帮小浅。”顾浅笑着举杯,“三日后便是中秋节,正好可以把你琴师的名号推出去。”
“嗯。”唐晋笙点点头,复又与顾浅说起了其他。
桐音楼已在络城屹立了数十年,颇受文人墨客和达官贵人的喜爱。正值中秋,此处来往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
入夜,唐晋笙换上一身顾浅事先准备好的衣裳,带着七弦古琴,往前楼去了。
到时,顾浅正在台上说话,他隐在后台,有意无意地将众宾客扫了个遍。
忽然,他看见二楼处有两个甚是熟悉的身影。
是阿焕和子书秦!
他怔了一下,良久,笑出了声。
这时,顾浅走进来,道:“晋兄,该你了。”
唐晋笙未言一语,便走了出去。
他一直瞧着她。
他们既已出来游乐,是不是已经关系非凡?
不管怎么说,她还活着。
这样便好。
一曲奏罢,他抱着琴,站起来道:“在下乃桐音楼琴师,唐晋笙,在此献丑了。”
待四下的掌声安静下来,唐晋笙便转身回了后台。
不过一转身的功夫,阿焕便没了踪影,他急急地从一楼走出来,本欲追上前去,却被子书秦叫住了。
“子书晋,哦不,我应该叫,唐晋笙,唐琴师。”子书秦坐在原来的位置,细细品茶。
唐晋笙缓缓转身看去,冷声道:“你唤我何事?”
“来,过来,我请唐琴师喝杯茶。”他笑得那样狡黠。
“不了,晋笙谢过公子好意。”说罢,唐晋笙就抬脚往外走。
“我劝唐琴师啊,还是别去了,省去一场腥风血雨。”子书秦的声音悠悠传来,不大不小,恰能让唐晋笙听得清楚。
闻言,唐晋笙的脚步顿了顿。
子书秦眼瞧着有戏,便继续道:“我倒是有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唐晋笙犹豫了片刻,终是回到了二楼。
“这样就好嘛。待会儿你跟着我们,待到了地方,我自会安排。”
于是,唐晋笙便跟着子书秦,看见他将阿焕弄晕,带去了画春堂。
他本欲上前阻止他,却不承想子书秦早有准备,一个闪身,便将唐晋笙定在了原处。
子书秦故意将他放在屋子的最里间,虽远,却足以看清外面的一切。
而外面,是子书秦在欺辱阿焕。
他是故意的!
不!不行,他要出去,去救阿焕!
唐晋笙就站在那儿,尽他最大的努力去冲破桎梏。
就算拼上半条命,拼上半生修为,那又如何?他只想救她!
眼看着阿焕就要吃亏,唐晋笙总算破了定术,便直接丢了一道气刃过去。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还真沉不住气。”子书秦笑着说道。
他冲上前抱起阿焕,直接从窗户上跳了出去,一路飞回了荆芜阁。
顾浅听说他急匆匆地走了,料想是出了什么事,便一直在荆芜阁守着,直到,他瞧见唐晋笙抱着个女子回来。
“晋兄,这女子是……”
然,顾浅的话还未说完,唐晋笙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晋兄!”顾浅惊呼一声,忙上前来扶住他。
“小浅,你、去找,忘忧草,给她服下,让她、忘了今天的事……”
“可是你怎么办?”
“快去……”
“好好,我这就去,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说着,顾浅将他扶到一棵树下,让他靠着树休息。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顾浅便带着药瓶回来了。
他走过去给阿焕把了脉,将她扶起来喂了药,便又回到唐晋笙的身旁。
“晋兄,我已经给她服下了,来,我给你把把脉。”
“如此就好。”唐晋笙挣扎着站起来,稍作调息,便又提起一口气,从荆芜阁飞了出去。
果不其然,子书秦就在不远处的街上站着。他在等他。
“子书秦你听着,阿焕现在忘了今日的事,你莫要在她面前提起。”
“忘了吗?哎,还真是浪费了我的苦心啊。”
“你们过几日,就要成亲了?”
“是啊,到时我定会给你也送一张请帖。”
唐晋笙忽而冲至子书秦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低声道:“你最好能好好待她,不然,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好啊,你就好好瞧着吧。”说罢,子书秦转身,大笑着离开。
刚走了两步,顾浅便扶着阿焕,站在路边等着子书秦。
顾浅冷笑着道:“麻烦少主好生照顾着。”
子书秦眯眼,将阿焕抱了起来,“不劳楼主费心。”
二人又站在原地对视了许久,才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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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书秦真是可恶至极!”我恶狠狠地道。
“就是。”这次,师父也赞同我的话。我俩顿时站在了同一立场上。
“对于他真正的厌恶,是在我与他成亲之后。”焕娘苦笑着道。
“那个……嗯……”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终是小声问出了口,“焕娘啊,你和他成亲之后,有没有吃亏啊?”
我刚问完,师父就赏了我一个爆栗。
“师父你干嘛?!”我捂着头,愤愤地看向了师父。
焕娘轻轻笑道:“那倒没有,在那之前,我就逃出了子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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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
阿焕叫人熄了灯火,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始终不见子书秦进来。
她索性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前,摘了凤冠,散了发髻,只将那支白玉簪握在手里。
玉体冰冷,却抵不过她的手凉,更抵不过她的心凉。
木门忽然被人叩响,她木讷地转过身来,看向门口。
有婢子的声音响起:“少夫人,少主说他已在厢房歇下,叫夫人不必等他。”
阿焕笑了笑,未曾应声。
那婢子没有多留,直接就当阿焕默认了,自清退下。
今夜,注定无眠。
天刚微微亮,安之、若素便等在门口。
阿焕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裳,去了子书秦的书房。有婢子来报,说少主起身后就直接去了书房会客。
她们一行人刚走进,便有婢子走出来,朝阿焕福身行礼:“参见少夫人,少主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
“呵呵。”阿焕笑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阿焕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比常人好些。就刚才那一瞬,她便已听见些端倪。
然而就在这时,子书秦走了出来,“阿焕在此作甚?”
“新婚第二日,应由夫妇二人给公公请安,敬茶。”
“那好,”子书秦转身对婢子吩咐道:“将客人好生送出去。”
“是。”婢子应声走了进去。
阿焕眯了眯眼,冷笑道:“少主有何秘密,如此见不得人。”
“夫人真是聪慧,确实见不得人呢。”子书秦调笑着上前,想要揽住阿焕的腰,却被阿焕躲了过去。
“哈哈,走吧,去见城主。”说着,子书秦硬拉着阿焕的手,往城主之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