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日上三竿,国王公良鱼方才赶到乙夫人处问寒问暖。
乙夫人为人端庄贤慧,又处处忍让,从不生事。曾经所在的月仙部落也是大祝国第一代王公良启率领的开国十二功勋部落之一,数百年来一直忠诚于大祝王朝,几年前,其父又为国战死,整个部落竟也灭亡了,公良鱼为此也曾伤怀不已,对于这位宠妃自是倍加怜惜,赐封梅香夫人。
或许是爱屋及乌,或许是因为宫中已经几年未有生产之事,又或许是因为这孩子是宫中出生的第一位公主之缘故,公良鱼于这位新出生的小婴儿,格外喜欢,终日眉头紧锁的面庞上,终是露出了几丝笑容,竟亲自将孩子抱在怀中不时地哄逗着。
乙夫人见状,对公良鱼道:“臣妾恳请大王为小公主赐名!”
公良鱼沉思片刻,道:“昨夜月生九晕,便叫她月儿吧。“
乙夫人道:“谢大王为月儿赐名!这个名字甚好!大王果是智慧!臣妾听说,昨夜天生吉兆,定是大王勤于政事,忧心劳国,感动了上苍!上苍必将降福我大祝国!愿我大祝王朝绵延万代、福泽长久!”
公良鱼长叹一声,道:“大国师通天巫也是如此说法!唉,可是……”公良鱼正要对这位宠妃诉说心中忧苦,他的贴身总管白其近前奏报:“大王,军中有急报!”
公良鱼脸色攸变,止住了话语,不时传来的紧急军情早已令公良鱼变成了惊弓之鸟。
公良鱼将月公主放回了乙夫人的怀抱,道:“夫人好生歇息,悉心调养才是,切莫弄坏了身子!”
“谢大王挂怀!大王更须爱护身体才是!”
“白其,回议事殿!”
“大王摆驾议事殿——”
“臣妾恭送大王!”
公良鱼离去后,乙夫人的贴身侍女阿兰匆匆进了门,径直到了乙夫人的床前,悄声对乙夫人耳语了几句。
乙夫人听罢,惊道:“怎么会发生了这种事情!文鸳平时一向活泼,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服毒自尽了?”
阿兰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言罢,对乙夫人悄然使了个眼色。
乙夫人道:“你们先退下吧!这里留着阿兰照应便好了。”
“是,奴婢们告退!”
待宫女们退下后,乙夫人问道:“文鸳是什么时候死的?”
阿兰回道:“一大早,与她同屋的宫女起床之时方才发现的。”
“怪不得一大早便未曾见她。你可曾知晓缘由?”
“奴婢无从知晓。不过,奴婢听说,文鸳昨天临睡前便是神色反常,不时地唉声叹气,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语。”
“都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与其害人,不如自己先死了算了!”
“啊!?”乙夫人听罢,惊呼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阿兰,脸色十分难看。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阿兰惊呼。
乙夫人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没事,我没事!”
“奴婢还听说,一大早产婆也不见了踪影。按理说,这几日,她该寸步不离守在夫人身侧、随时听传的!这可真是奇怪了。”
乙夫人不动声色,故意嗔道:“八成是家中出了些急事吧,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阿兰哼了一声,道:“她一个产婆,家中能有什么急事?”
对于这两件反常事情的起因,乙夫人心中自是有数,不便明说罢了。她不再理会阿兰,眉头紧锁,盯着怀中的婴儿久久不语,心中不禁开始为姜离带去不久的孩儿忧心忡忡。
阿兰很是乖巧,见夫人此状,也是不敢多问,帮着夫人照看起公主,安慰着道:“夫人放心,姜仙姑为人机敏、做事谨慎,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乙夫人惊道:“你都知道了?”
阿兰回道:“奴婢只知道夫人生了个美貌清秀的小公主,大王赐名月公主,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乙夫人稍安,抽噎道:“那便是好!”
王子调包公主一事,乙夫人并非刻意要对阿兰隐瞒,她心里很清楚,对于寸步不离的阿兰瞒也是瞒不过的。好在阿兰一直忠心耿耿,言行谨慎,自己又一直未曾让她参与此事,她倒是不足为虑。
让乙夫人担忧的是,那个产婆到底怎么了?尤其放心不下的是,此刻带着孩子的姜离又究竟到了哪?离开了王城没有?正儿可好?可曾喂过了奶?姜氏一个未嫁的老闺女,又能到哪里为孩子觅得吃的?
一想起刚出生的孩子,顷刻间,乙夫人又是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此时的姜离已带着正儿乘着马车离开王城,到达了天台山下。
天台山位于王城城南二十里处,此山并不高大,也无甚出奇之处,因山腰有一座“天台”而得名,天台是大祝国历代先王祭天之地。在平常,天台山十里之内,寻常百姓是不得擅入的,向来行人稀少,倒也是清静。
姜离从秘道出宫返家之际,天刚刚放亮。她换过了衣衫,扮作了一位戴着素孝的少妇,雇用了一辆马车,便急急赶到了城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儿,城门才开。
盘查的城门官询问道:“这么早出城做甚?”
姜离抱着孩儿抽噎着回道:“出城祭奠亡夫。”
城门官见这年轻少妇颇有几分姿色,脸上挂着两串泪珠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生怜悯,便放她出了城。
幸好离开的及时,大约一个时辰后,城门官接到上司密令,“严密盘查携带婴儿出城的一切可疑行人尤其是女子,一经发现,立刻密报!”
紧接着,几匹快马出了城门。
城门官这才想起大早放走的素孝少妇,本欲回报,又害怕多事,犹豫一番,便又索性将此事隐匿下来。
姜离付给了车夫加倍的银钱,本打算先逃到天台山南的渡口处,乘船先远离王城再作打算。不巧的是,刚到天台山下,马车便坏了,姜离只得下了车,独自一人抱着孩儿进了山,她识得有山中有一条崎岖的山道,可以穿过天台山。
进山没多久,孩儿便开始哇哇啼哭,任凭如何哄逗,均是无用。姜离心想:“糟了!正儿定然是饿了。”
由于行得匆忙,未曾备下婴儿吃的,姜离无奈,只得停下脚步,从行囊中取出水袋,喂了一些清水,只喂了几口,婴儿便察觉出来,不依不饶继续哭闹。
姜离直急得满头大汗,不如如何是好?心中虽是焦急,脚下却不敢耽搁,自顾急急地前行。
刚到了一棵高大粗壮的榕树之下,姜离停下了脚步,喘息着擦了擦汗水,正待休息片刻,忽地,大树背后有个人影鬼魅一般悄然无声闪了出来,沉沉地喝道:“站住!姜仙姑,拐带人口,这是意欲何往?”
一时间,只惊得姜离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