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龙看到父亲巍峨的身影被雨水拍打的有些模糊,他真的很想冲上前去向父亲要求自己的工作,但是他不敢,不是畏惧秦少君的责骂,而是部队的纪律。
部队的的军车被尽量的排成了一个纵队,所有的车大灯都打向救人的场地。
战士们手中的工具不停的挥舞着,在这无尽的雨夜,金属与顽石的碰撞激起的火星,昭示着这个国家最强的力量在用尽一切方法抢救生命。
秦少君和其他战士一样,用自己手中的工具努力的挖掘着,突然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响彻在黑暗中,秦少君放下了手中的铁锹,他用手快速的扒开一名幸存儿童身边的石块,在锋利的石块中快速的掘进,这让秦少君的双手早已是鲜血淋淋。但是他依然像是一个不知疼痛的机器人还在努力的挖着。
宋政委赶忙召集了几个战士围在秦少君的身边一同帮忙。
在经过众人的努力下,一名浑身泥土的儿童被从砖块下的一个空间中抱了出来。
天灾是可怕的,但是人类的团结与力量却能照亮整个黑夜。秦少君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孩子交到赶来的医护人员手上,才算是卸下了一口气。
有个医生简单的给秦少君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秦少君再次投入到与泥石流的抗争中去。
这一切都被秦龙远远地看在眼里,他这时才明白父亲曾经说过的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服从党的指挥,视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一个上校不顾手上的伤口依然在第一线努力的工作着。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小心泥石流,又崩塌了!”
言罢,茫茫雨夜中不少巨大的石块再次从山上滚落下来。
“小心!大家往回撤!”宋政委大声的吼道。
战士们放下手中的工具,快速向后跑去。
秦少君在看到最后一名战士撤出了危险地段后才动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一名战士脚下一滑,摔倒在水坑中,眼看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就要砸在他的身上。
秦少君二话没说,一个飞身扑倒在这名战士的身上,或许是上苍保佑,这石块在秦少君的前的土坑中垫了一下从他的头上擦着头皮划了过去。
可是即便是从秦少君的头上划了过去,但是锋利的石块依然在秦少君的头上带走了一块血肉。
刹那间鲜血流满了秦少君的脸庞,秦少君摇摇晃晃的从身下的战士身边站了起来。宋政委大叫了一声,快速的跑到秦少君的跟前,脱下身上的迷彩服照在了秦少君的头顶。
秦少君看了看眼前的战士,用手混着雨水擦了一把,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这名几乎快要吓晕的士兵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诺诺的说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话音未落秦少君的身体却像风中的落叶一般向一侧倒去。
宋政委急切的大吼道:“医生!”
秦龙看到自己父亲现在的样子,顿时也愣住了,但是他本能的向着秦少君倒下的地方跑去。在他心里这已经不是军队纪律的问题,这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在家里独裁的法西斯,可是却愿意为了手下的战士豁出性命的秦少君。
秦龙第一次开始真正的害怕,他害怕这个男人会倒下,但他又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因为那个被称为基地最强男人的家伙是不会轻易击垮的。
秦龙跑到秦少君的身边,宋政委看了一眼秦龙虽然有些吃惊,但是没说什么。
那个被秦少君保护的士兵仿佛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守在秦少君的身边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不一会儿,医生赶了过来。
他检查了一下秦少君被划伤的创面,然后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睑,最后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和呼吸。
“创面不是大问题,可以缝合,但是这名军官明显已经长时间没有休息了,怎么还让他参加这次的救灾行动?过度的劳累是会死人的!”
医生对着宋政委愤怒的叫道。
宋政委无奈的笑了笑,“让他休息是不可能的,你们也不知道他在这个星期都经历了些什么。如果不让他参加军队的行动这才是要他的命。”
医生听了宋政委的话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病人生命体征基本正常,但是需要观察,我先把他送到临时医院去,先挂上葡萄糖,休息一下再看看。”
宋政委点了点头,招呼着几个战士缓缓的抬起秦少君的身体向着场外走去。
“小龙,你来的正好,去帮忙照顾你爸爸。”宋政委望着秦龙说道。
秦龙看着一众战士抬着自己的父亲,动作是那么的轻缓,仿佛是在抬一件人世间的珍宝一般,他点了点头,跟着众人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最后在救灾区的医院中,秦少君终于还是倒下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倒在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病床上。秦龙记得小时候父亲给自己说过,是个男人就算死也必须死在战场上,但是今天的秦少君没有选择,因为他自己是被人抬来的。
抢险救灾的医生快速的给秦少君处理了伤口,那个被石块划伤的地方只缝了不到十针,在打过一针破伤风然后挂上吊瓶之后,医生又去抢救别的病人去了。
因为救灾的工作还在继续,政委让战士们把秦少君送到了医院就回去了,最后只留下了秦龙一个人守在父亲的病床前,他看着秦少君两鬓的白发,明明一周前这个男人还是满头的黑发,硬的能扎人。但是自从那天晚上的谈话之后,这个男人的双鬓就像是沾满了雪一样而且这雪在不断增大。
秦龙记得小时候坐在爸爸的腿上拔着秦少君头上零星的白发,每拔一根他都会放在小手上然后认真的数着,小家伙执着的样子经常会逗得秦少君呵呵直笑。而今天秦龙感觉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秦少君的脸庞,黝黑的皮肤,胡子拉碴的下巴,苍白干瘪的嘴唇还有深陷的眼窝,最后是那斑驳的白发。
秦龙小心翼翼的摸着秦少君的两鬓,他不想再拔父亲的头发,他只想像小时候一样去数这些银丝的数量,但是数着数着秦龙的双眼就开始模糊起来。
也许他曾经厌恶过这个纪律胜过一切所谓的家,也厌恶秦少君把自己的宿舍称为家。当秦龙看到别的孩子能在自己的妈妈怀中撒娇享受属于一个儿童的幸福,可是秦少君留给他的只是机械的命令。
秦少君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也从来不让自己去问这个话题。但是今天,秦龙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秦少君,虽然他知道父亲只是暂时睡去,可是他的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在颤栗,从小到大都是这个男人为自己打饭,带着自己去大澡堂子洗澡,教会自己怎么穿衣,怎么系武装带,怎么出操。他曾想过如果秦少君没有醒过来会怎样,可是即便他再反对秦少君的暴政,但现在秦龙害怕了,望着十分安静的秦少君害怕了。
秦龙这才知道自己离不开父亲,离不开这个对自己近乎严苛的父亲,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几滴豆大泪水沿着自己的面庞滚落在地上。
“混蛋!”一声微弱的声音在秦龙的耳边响起。
秦龙赶忙抬头看着病床上的秦少君,秦少君已经睁开了眼睛,他试图拔掉插在自己手背的针管。但是身体的虚弱让他暂时没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秦龙一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边凑到秦少君的身边想要扶助自己的父亲。
“臭小子,哭个屁呀,老子还没死呢。”秦少君推开秦龙伸过来的手。
“爸,我..”秦龙想说我很担心你的话,可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少君又把话咽了回去。
“老子不需要你照顾,赶紧滚到你宋伯伯哪去,看看能帮什么忙。快去!我缓一会儿就过去。”秦少君望着秦龙催促道。
“可是爸,医生让你休息啊。”秦龙弱弱的回了一句。
“现在这情况我能休息么?你小子别管我,赶紧走!”秦少君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秦龙知道这回父亲是真的着急了,因为同样的话秦少君从来不说第二遍。再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少君,秦龙猛地一甩头拉开帐篷的帘子冲了出去。
宋政委看着秦龙风尘仆仆的从就在医院跑过来,原本是吓了一跳以为秦少君出了什么事,但是听到秦龙转述的话语,也只能点了点头。安排秦龙和一些战士帮忙抬伤员的工作。
秦龙二话没说就跟着大部队忙活起来。虽然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水中趟来趟去,但是心中却无比坚定,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随着父亲的战士,不论是出操还是这次抢险,虽然累但是秦龙的内心感受到的是一种特殊的轻松。
在这个雨夜,秦龙第一次真正的和战士们战斗在了一起,他不停的和其他人一同背起受伤的群众往灾区的简易医院跑,他也不知道在灾区和医院跑了多少个来回,但是每每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得到救助心里总能得到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