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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九零后

时光荏苒,飞梭流沙,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70后的老丫也已长大,和母亲一样,师范毕业后成为教师。哥哥姐姐各自婚嫁,陆续从老院搬出去,最后邢大个帮建的新房粉刷布置当了老小的婚房。老丫先搬到正屋和已经退休的父母同住,没过多久,城区改建,老院划在拆迁范围,邢大个已经调到建委任职,他对补偿条款非常清楚,加上新建的房子证照齐全,邢大个和开发商力争,终于置换到120多平的回迁楼,这在当时非常难得。

乔迁后的第一个春节在楼上过,厅堂家具焕然一新,张灯结彩更多一份喜庆。随着不断开枝散叶添丁进口,这个多子女家庭祖孙三辈聚到一起二十几口人。因为成员多,家宴时母亲和女儿、儿媳及孙辈们摆餐桌在靠阳台的大客厅,父亲则和儿子女婿在紧邻大客厅的小方厅,小方厅与三间卧室一厨一卫联通。餐桌上盘碟摞砌,热气腾腾极尽鲜腥荤素之盛。窗外爆竹声此起彼伏,各色烟花络绎串升涂抹夜空。读初中的壮壮和表弟妹们心痒难耐,填饱肚子,各自央求母亲准他们出去放鞭炮烟花。因为大的大小的小,做母亲的担心意外,都不允许,说等爸爸喝完酒再带他们出去,孩子们或柔声祈求或假装生气施展招数。三丫心软,知道男爷们喝酒没完没了,过年不想太委屈孩子,于是让壮壮以下逐个保证下楼后各遵规矩不许乱跑乱动,再从壁柜里挑体量小些的鞭炮烟花,监管孩子们出去鸣放。

三丫和孩子们离席,大客厅的家宴告一段落,女眷们端着盆碟鱼贯出来,去厨房,路过方厅不忘叮嘱各自丈夫,陪爸爸多喝些,喝高兴些。而做丈夫的却统统另一门心思,二小看老小继续往父亲酒盅里斟酒,使眼色对方不理会,只能说:“老弟,咱爸身体要紧,让老人家多吃菜,少喝点.”老小会意,只倒半盅。父亲清楚儿子和女婿嫌他压桌,受拘束,都盼他早点离席,心里生气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先示威性端杯,半盅酒一饮而尽,又夹片肉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报复性享受酒桌上的压抑氛围。最后撩一眼石英钟,说:“到点了,看转播去。”儿子、女婿赶紧起身恭立,送父亲离开方厅。二小边解领带袖扣边说:“老爷子走啦,咱哥几个敞开量,看今天谁趴下。”其他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饭桌上随即谈笑风生。

老丫正站在方厅,仰脸端赏书法老师送她的一副中堂,《家齐人和》四字,手腕扭动模仿笔试启承转折。二小的话勾起她心气,她自背后把双臂搭在二小肩上说:“二哥,你们喝酒我斟酒啊?”二小刚好新启一瓶五粮液,直接递到老丫手上:“好幺妹,今天你就当酒长,负责斟酒,监督他们不许耍赖,看哪个先趴下。”幺妹说声遵令,先给二小斟满杯,又依次替二姐夫、三姐夫、老小、三小、大小斟满,最后仅剩邢大个,幺妹却像没看见一样,捧着酒瓶转身回到三小和老小中间,在父亲留下的空椅子上落座。二小急了,问:“幺妹,咋能落下大姐夫呢?”随即想到老丫和邢大个一直别扭着,骂了句:“臭丫蛋子。”

二小再不深究,重启一瓶想给邢大个斟酒,大小却伸筷子阻拦,然后,大小扭头对老丫说:“幺妹,今天你最应该给大姐夫倒杯酒,你和老小和咱爸妈咱全家能在这么宽敞楼房里过年,大姐夫居功至伟。”

老丫却捧着酒瓶躬身低头,酒瓶藏在桌下,说:“没酒了,就剩空瓶了。”

老小受大姐夫的惠泽最多,对大小的话深以为然,这时拍老丫肩膀:“撒谎,酒还剩一半,去,给大姐夫满上。”

老丫依旧低头:“我说没了就是没了,谁愿意满谁满,别指望我。”

老小继而扳老丫肩膀,边说:“做人要懂得感恩……”

不等老小说完,老丫突然抬头挺直上身,对老小吼:“感什么恩?就凭他傻大黑粗的样,能娶到大姐他才应该感恩,建十座房子也不亏。”

老小被吼得一愣,其他人却都忍俊不禁,邢大个更哈哈大笑:对,小驴丫说得对,应该感恩的人是我。又对二小说:“把酒给我,我先自饮一杯,以示感恩之情。”

邢大个人到中年,久历世故比以往更圆融周到,他先自饮一杯,然后斟满,举杯说:“今天大年初三,咱家人聚得最全,借此我先说几句。”接着滔滔不绝汇总去年各个家庭的大事喜事,逐次提及二小家儿子作文获奖,二丫夫妇升迁仕途又迈新台阶,三丫店面扩张,四小喜添贵子,三小买车,大小工作平稳知足常乐等等,满桌人听得心花怒放,谈老丫时,说同辈人中只剩小驴丫婚事没定,值得期待,争取新的一年终成眷属。最后建议大家共同举杯为新的一年各家日子蒸蒸日上干杯。男爷们情绪盎然,一起站起身碰杯,又同时大声喊,“干!”

陪母亲聊天的二丫、大丫和几位洗涮碗碟的媳妇被喊声吸引,分别从客厅和厨房探出身来,笑吟吟瞧热闹。

只有老丫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心里另有盘算。长姐如母,老丫和大丫情同母女更有手足姐妹的同仇敌忾,大丫被打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惨状在老丫童年留下阴影,像一块坚冰冷酷着她对邢大个的印象,虽然年龄大了,也知道夫妻间难免操戈,邢大个许多难得可取,但像亲人和家人一样认可大姐夫,老丫觉得先竭尽让邢大个难堪,出口恶气之后再说。

只是她不知道和邢大个过招自己嫩了些。

诸人落座后,老丫站起身,捧酒,俏皮的笑对二姐夫、三姐夫说:“幺妹想敬两位姐夫一杯,然后隔着老小探身斟酒。”老小对老丫刚才吼自己犹有不满,伸手想捏老丫鼻子,手没等伸到,老丫停下倒酒动作突然探头奔老小手上狠咬过去,吓得老小连忙缩手,见老丫横眉立目准备再咬的架势,赶紧说:“算你狠,幺妹,我惹不起,怕你行不?”老丫白了老小一眼,又换成笑容继续斟酒,两位姐夫诚惶诚恐端杯接着。幺妹又给父亲的酒杯斟满,双手端起举向两位姐夫,两位姐夫也端杯站起身。

老丫说:“在我小的时候,三姐就曾告诉我好好学习,将来有份好工作,找一个有文化的读书人成家,像二姐和二姐夫一样。现在明白读书人懂得敬重家人,是不会对老婆动粗的,真高兴三姐夫也和二姐夫一样,谦雅斯文彬彬有礼,幺妹敬你们两家姐姐和姐夫甜美和睦恩爱到老。”三人碰杯后,老丫一口气干杯,两位姐夫也陪着干杯。

同样身为姐夫,邢大个被老丫屡次挤兑刁难,虽然尴尬但并不生气,比较以前示弱讨好,老丫总行同陌路寇仇,今天的态度属于让步了。待老丫喝完酒落座,邢大个主动搭讪:“小驴丫,听说你有男朋友了,长得帅么?”

邢大个的问话也是其他人关心的,满桌都停杯撂著,等着听老丫答复。老丫先夹口菜压酒,细嚼慢咽后环顾大家说:“趁着今天人全,我郑重公布,以后谁也不许再叫我小驴丫,我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从事阳光下最高尚最神圣职业,这外号有损我形象。所以请某位自重,别再这么叫。”邢大个接茬说:“都叫你幺妹,我以后也叫你幺妹,行么?”

老丫略微点头,然后说:“大姐夫。”这是多年来老丫第一次称呼大姐夫,邢大个受宠若惊立刻答应:“幺妹,啥事你说……”而老丫一瓢冷水随即泼下:“你刚才问我男朋友了长得帅么?让我想起一句成语——夏虫语冰,你和帅不沾边,无从问起才对。幸亏壮壮长得帅,谢天谢地,大外甥随我大姐地方多。”

满桌哄堂大笑,

邢大个也陪着笑,自嘲着继续找话:“男人帅又不当饭吃,我虽然不帅,但遇事不推卸。幺妹这么优秀要找个像二姐夫、三姐夫那样有真才实学的才行,外表帅,绣花枕头花绣的再美也是草包。”

老丫豪不含糊:“时代变了,既然我优秀男生不帅在我面前会有自卑感,话都不敢说。我男朋友不仅帅,我更满意他通古晓今知书达理,像《聊斋》里书生,儒雅潇洒。大姐夫.”老丫把目光盯向邢大个:“我承认你们那代人质朴淳厚,这点很难得,但生活在当下再不会发生鲜花、天鹅明珠暗投的事,所以,你要懂得感恩惜福。”

老丫最后的话对邢大个有打击力,多年前三丫也如是说,他恨不得找地缝钻,何况这次当许多人面。比作牛粪可以,那是幸运,暗讽自己是癞蛤蟆,有这么小眼睛的癞蛤蟆?邢大个想笑但笑不出来。

老丫感觉到已经对邢大个造成打击,心里的怨怒释然许多,轻松而得意。以前从来不和邢大个同桌吃喝,这次索性以饮料代酒陪着哥哥姐夫们推杯换盏,听他们胡吹乱侃不亦乐乎。而邢大个却思忖找机会挫挫老丫气焰,免得以后更嚣张,几杯酒落肚,这个念头更坚定。

“小驴……不对,幺妹,”邢大个瞅空对老丫说:“啥时候把你的书生男友领家来,让我辈一睹风采?”

老丫嗔怪望着邢大个:“你保证不叫我小驴丫,现在打传呼,他20分钟内准到。“

邢大个举单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不再叫你小驴丫,对你男友介绍时就说我是幺妹的大姐夫。行么?”看老丫满意点头,邢大个继续:“我还得介绍自己名字,就说我叫冯三针。”

老丫和其他人都诧异,大姐夫啥时候有个冯三针的名字,邢大个继续:“你男友肯定好奇我为啥叫这么怪的名,我就向他解释,其实我姓邢,原本不叫冯三针,幺妹十来岁的时候一门栓把我脑袋开瓢了,从医院出来就有了这个新名,不是姓冯的冯,是缝针的缝。”

老丫这才恍然邢大个的用意,故意让自己难堪,立刻就想发怒,却不知如何发起,只柳眉倒竖杏眼圆翻瞪着邢大个。邢大个期待的正是这样效果:“想想看,十来岁小丫头就敢轮门栓,哪家书生敢娶?嫁给山大王当压寨夫人正合适。”

不等邢大个说完,老丫已经暗咬着牙起身离席,奔大客厅去了。大丫在大客厅,桌上人都知道凭大丫对老丫的宠护甚至超过壮壮,谁招惹老丫都在劫难逃。邢大个心里也忐忑惶恐,但他多少有些依仗,不单因为自己对大丫娘家有贡献,更因为谁都知道大丫对自己蛮横霸道,每每有纷争时越有大丫弟弟妹妹在场,自己越受偏袒。他想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大丫从客厅进来,强装笑容走近邢大个:“跟我到幺妹屋里,谈几句私底话。”

邢大个权衡赖坐不动还是告饶服软的当口,三小、老小快速凑过来,一人攥住大丫一侧手臂,不容分说硬拉她离开邢大个,到老丫留下的空椅上坐下,一左一右控制她两侧手臂。大丫也已人到中年,除了惯性使然对邢大个肆无忌惮,对手足亲情早消磨曾经的锐气,她知道俩个弟弟不可能让她轻易挣脱,也就任由手臂被禁锢着,只用犀利眼光瞪向邢大个,威慑说:“你最好自己到幺妹屋等着,没准能少吃点苦头。”

“大过年的,吃什么苦头?姐,咱们吃肉。”三小一只手攥定大丫手腕,另一只手取筷子夹块肉段,直接送到大丫嘴边,大丫想避开,又怕闪躲时油到衣服,只好张嘴吃下。邢大个见三小、老小替自己保驾,心里由忐忑惶恐变得有恃无恐,这时看大丫嘴里嚼着肉段眼神依旧模仿凶光,不仅不怕反觉得滑稽,他挑衅大丫:“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我能那么听你的?到幺妹屋里,你把门反锁,外人想拉架都进不来,我倒不怕伤到你,怕让你受伤壮壮不答应,知道么?这些年我怕的是壮壮不是你。”

“哎呀,反了。“大丫怒不可遏猛用力想挣脱,但没能得逞。只好坐着咬牙,威胁邢大个:“还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小用筷子夹一尾冰虾,趁大丫说话直接送她嘴里,抽出筷子后又去夹鸡块。大丫怕三小继续硬喂给她,嘴里嚼着尽力往老小一侧倾靠,不想老小已经斟满一杯酒,端杯帖至大丫嘴边说:“把虾咽下去,然后喝酒,过年,吃好喝好最重要。”

大丫躲无可躲,只好紧闭嘴唇对俩弟弟听之任之,眼睛却盯着邢大个持续释放怒火。邢大个哈哈笑了:“对我作威作福的大驴丫也有今天?”接着忘乎所以居然给三小、老小支招:“三弟,你把鸡块放下腾出手捏住你大姐鼻子,她只能张嘴喘气,老弟,趁她张嘴就能把酒灌进去。大驴丫嫁我之前在娘家一定没少耍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老小听了反而把酒杯放下,转头对邢大个:“大姐夫,我哥俩努力帮你,你也不能越装越没边呀。”

大丫被邢大个彻底激怒,不再看他,像被擒的母豹持续用力挣扎,对三小、老小说:“你俩再不松手!我用牙咬了!”三小和老小加大力度,同时温言劝解,老小说:“大姐你是孝女,别为这事惊动咱爸妈。”三小说:“大姐,幺妹小时候确实把大姐夫脑袋开瓢了,这是事实,大姐夫照实说出来,你和幺妹不该生气,做了还怕人说?”

大丫挣扎一阵,知道徒劳,对三小说:“谁没做过荒唐事,过火事,重复说这样的事光彩嘛?你们大姐夫不嫌磕碜,咱幺妹可是好自尊的,传得路人皆知,咱幺妹脸上有光?”

撩一眼依旧幸灾乐祸的邢大个,大丫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什么事都实话实说,你们的大姐夫就是一个十足大骗子!”

三小、老小同时摇头,老小说:“这么说有点过,大姐夫对你还是真心实意的。”

三小也说:“大姐夫除了嘴不老实优点挺多。”

而邢大个听大丫这么说自己,直愣愣站起来,满脸愤懑:“大丫,你可以打我、骂我,杀了我,也比说我是骗子好受。这些年我对你死心塌地,为咱家肝脑涂地,就换来这么一句?”邢大个越说越激动声调越高,分坐他左右的大小、二小想拽他坐下,有话好好说,但他依旧不管不顾。“骗子这顶帽子太重,我坐着扛不动只能站着。”大丫厉声喝止:“你坐下!还嫌不够丢人?不怕让爸妈听见?“邢大个脸上愤懑变成委屈,压低声音:“你不说清我怎么骗你,我绝不坐下,今天说不清我站一天,今年说不清……”

“闭嘴!”大丫再次喝止。“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就站着回答是或者不是,有种你一直站着。”

“尽管问,随便问。”邢大个小眼睛里居然泛起水雾。

“那年你头上缠满带血的绷带,柱着门栓当拐棍来我家,是不是?”

“是。”

“你当我弟弟妹妹面说我用大头鞋抡你脑袋,鞋掌划得满脑袋口子,流了一茶杯血,是不是?”

“……是……。”

“你说大夫给你缝针时能看到白花花头盖骨,是不是?”

“……”

邢大个回答一句是,身子矮下一尺,最后泄气皮球一样坐回去,单手遮脸无地自容状不再回答。

大丫懒得理他,对疑惑的三小、老小说;“当时你俩在场,如果幺妹不把你大姐夫脑袋开瓢,我现在也被骗呢。带他到医院包扎才知道他此前脑袋根本没伤,说的全是假话,绷带上的血是他在家里杀只鸡,用鸡血浇上去的。“

“用鸡血冒充你血,大姐夫,也太狡猾了。”“幺妹只抡一门栓,数量上少点。”三小、老小恍然大悟,分别冲邢大个抱怨。

邢大个担心三小、老小不再帮着自己控制大丫,顾不上尴尬,强陪笑脸对哥俩说:“我也是为你姐能早点回家才作假,属于善意的欺骗,那次以后你姐再打,我从不还手。”

大丫盯着邢大个冷笑:“把我打回娘家,再骗回去,幺妹替我出气,到现在还拿这事羞辱幺妹。这就是你的善意?”

老小还是想偏袒邢大个,对大丫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何况正赶上过年,就别为这事再打了。“

“我对你大姐夫不是打,是管教,在我眼里他不如壮壮懂事,不吃苦头长不了记性,他那张嘴还会瞎说。”大丫轻易从三小、老小禁锢中抽出自己双臂,一边舒活被扭痛的手腕、手指,一边说。

又盯着手掌、指甲仔细看,自言自语:“这个年过的,真够刺激。”

邢大个预知大丫会对自己变本加厉,三小、老小指望不上,大小是个不愿担事的人,他端杯对二小说:“一年见不到你几次,大姐夫最想和你喝酒。来,咱哥俩单独干杯。”二小明白邢大个用意,来不及取杯,赶紧转身伸长胳膊拦住走过来的大丫:“姐,大姐夫知道错了,以前骗你也算用心良苦,这事以后再说行不?别耽误我们喝酒。”

大丫平和的说:“那次你大姐夫没受啥伤,反而拄着门栓当拐棍来咱家,知道为啥么?”二小摇头,大丫继续说:“他事后承认主要为了防着你,怕你二话不说就动手,他至少可以用门栓自卫。”二小听了深深点头,收回胳膊转身对邢大个说:“这事早晚得解决,你还是跟大姐去幺妹屋里,早点出来,我们都等着你喝酒。”

邢大个已无暇和二小再说什么,大丫来到他身后一只手扣在他一侧耳朵上,用指甲划弄耳廓,邢大个筋稣骨软,有刀架脖子的感觉。大丫躬身在邢大个另一侧耳边说:“听说你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叫冯六针?”邢大个赶紧柔声说:“老婆,你听错了,我给自己起的是缝三针,这次没骗人,缝针时你也数着呢,确实缝了三针,我哪能说成六针。”

大丫说:“我知道你起的是缝三针。”边说扣在邢大个耳朵上的手用力一拧一提,邢大个吃痛跟着大丫手势站起来,“今天我给你改名,叫缝六针。“大丫边说边走。邢大个躬身歪脖被提着耳朵离席向老丫屋走去。经过千锤百炼,大丫成功将邢大个锻造成绕指柔,拉开老丫屋门的一刻,邢大个想退求其次哀求大丫:“幺妹屋里这么整洁,又书又画的,老婆,咱俩别给弄乱了,我还是去大客厅给幺妹道歉,发誓以后不提缝针这茬行不?”

“你说的是第二步,现在进行第一步,进屋里去!”大丫松开扣在邢大个耳朵上的手,紧接着拳脚并用冲他后背腿上同时发力,邢大个跌跌撞撞进屋后,大丫按下屋门球锁的反锁按钮,然后从屋里把门关闭。

可惜呀,可惜,邢大个没能遵守誓言,过若干年后还是把缝针这事说给了老妹夫听,更可惜的是老妹夫听说时已经是2000年以后,他和幺妹结婚多年,孩子快上小学了。

邢大个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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