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徐霍之乱”后,群雄并起,天下三分,端木一族由端木旭(史称旭帝)称帝,定都承阳,国号“晗”,其义为:“晗,天将明也。”晗,地处广袤的中原地带。中原两大水系——白江与石川河贯穿着沿岸大大小小的城市与村庄,两水夹汇处,北依荆山的便是栎阳城了。
栎阳城(“栎”音:越),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占据着东北至西南要道。东出尭关可直达富庶的中原,沿石川河北上即是长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士贞一族,沿白江南下经豫南过彤岭可至临海国家——南荣(近年因远洋贸易而愈加繁荣)。栎阳城因着便利的地理交通位置,令天下巨商大贾多汇聚于此。近百年间,栎阳城已经从一座偏远的小城,发展为晗最重要的商贸城市之一,与百里外的国都——襄阳城,石川河下游的钜方,清河下游的薜城,邯都,位于晗最南方楮南城,并称晗国五城。
栎阳城城外西北方,荆山山脉层峦叠翠,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西北屏障,绵延着数千里。在距离栎阳城千里外的荆山主峰玉龙雪山上,半腰傲立着一座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山庄——玉龙山庄,苍翠的松涛间,高大的深灰色砖石墙面严丝合缝,名贵的琉璃玉瓦附于其上,远远望去青砖碧瓦煞是好看。一道大门足有两人高,黑色的门面上雕刻着两只盘龙,左边一条盘曲而上,右边一条虬曲而下,形成飞腾合和之势,样貌甚是威严,仿佛昭示着山庄主人非凡的地位。没错,这便是江湖盟主龙丘游的居所了。山庄内楼阁层层叠叠依山而建,花园池塘点缀其间,也是青砖绿瓦,素雅异常。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误以为这是仙人居所。
在山庄的中心,有一片青石板铺成的空地,四周伫立的的庭轩楼阁将它围住,廊下摆放着各类兵器、箭靶、木桩……此时,有两个人正拉着弓侧身并排跨立在一头。一个大约十七岁的年纪的男子,已初现他的玉树临风、英气逼人,一双入鬓的剑眉紧皱着,右眼眯着贴近拉弓的右手,微扬的下巴棱角分明,薄唇微挑,露出势在必得的架势。而另一边则是一个身形修长女孩子。同样一身黑袍,不同的是,她腰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显得她的身材玲珑有致,多了一丝妩媚。一头黑色长发在头顶高高的竖起,在风中如同飘扬的绸缎,羊脂玉一般光滑的脖子蜿蜒而上,粉红色的嘴唇中貝齿如同玉龙山上的白雪。两排长长的睫毛下,清澈的双眸明亮如星,又如同青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而此时它们的方向正对准了箭靶上的红心。他们身后,与他们一样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正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场难得的较量,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随着发令声下,“嗖!”“嗖!”箭已离手……
只见左右两只箭几乎同时射向了把心,“突!”女子的箭正中红心,牢牢嵌入,而男子射出的箭却被女子的箭气弹开,掉到了靶边。
“噗嗤……”发令的短发女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身边的俊朗男子更是笑弯了腰,他边捂着快笑岔气的肚子,边指着射箭的男子说:“哈哈哈,脱靶?龙丘寒,这回你可是输定了!趁早认输吧!”短发女子也一副看到好戏的表情:“潆儿的射术确又精进了许多呢!看来庄内除了师傅,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喽。”
“师姐,你又用激将法……”月潆好笑又无奈地看向短发的女子,又转头看看身边臭脸的龙丘寒:“还要接着比吗?”
“当然了。”男子的一双好看的眼狡突然狡猾地眯了起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鬼主意似的。
“拭目以待。”女孩子看到他的表情,也扬起了小下巴,也并不示弱。
两人准备好了,弓已拉满,如同雄鹰振翅欲飞……除了场边的几人,其余闻声前来的弟子们也静悄悄地聚集了上来,屏息攥拳等待着这最后一箭出弦。
“预备……放!”,然而就在箭由两人指尖脱手前一刻,男子邪魅一笑,嘴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炎儿。”微弱到只有他一旁的女孩子才听得到。虽只有两个字,女孩子闻声身体却是一震,手指僵在原地,箭射偏了,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围观的弟子也都愣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龙丘寒兴高采烈地看着自己的箭这次射中了靶心,怎么知道一转头,只见月潆缓缓放下手臂,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低垂的眼睛,牙关紧咬,紧握弓把的左手微微颤抖。龙丘寒也是一愣,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潆儿的反应那么大,顿时慌了神,想赶紧上前道歉,怎知月潆先他一步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径直离开了中庭。
“潆儿,等等……”龙丘寒扔下弓追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短发女子纳闷地看看身边的男子。“……我哪知道?我只知道龙丘寒又闯祸了。”男子一耸肩,转头对身边的人说“这场比试不作数,大家散了吧,各自练功去!”
“是,大师兄。”众人闻言不再议论纷纷,瞬时散开了。
另外一边,
“潆儿!潆儿!对不起,你等等我,听我和你解释……”龙丘寒追了好长一段路才追上了跑到后山去的月潆,他一个飞腾跃至潆儿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路。两人就站在桥上,一边是一脸紧张的龙丘寒,一边是黑着一张脸的月潆。
“让开。”
“不让,听我解释……”
“不听。”
“你不听我就不让,你知道你跑不过我的。”
“……”月潆知道这个家伙死皮赖脸的性格,沉默了一会,只好开口,“那你说吧,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月潆一边尽量面无表情地直直望着龙丘寒乌黑的眼睛,实际上正压抑着心中的疼痛,因为这个名字和她的过去紧紧联系在一起,每当她想起这个名字时,回忆就会冲破记忆的闸口喷涌而来把她淹没,内心剩下的只有悲伤和仇恨,疼痛总令她失去理智,但现在她已经学会用师傅教她的心法平复自己感情了。
“有天晚上我不小心偷听到你和老头子讲话。他叫你炎儿,起初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后来继续听下去才知道那是你的本名……”
“……”
“对不起。偷听你们讲话是我不对。刚才也不应该……”
“……”
龙丘寒见月潆仍旧不说话,有些迟疑地低下头,磨磨唧唧地小声说“我不想输给你,因为……”
“岳炎。”月潆突然开口。
“……恩?”被打断的龙丘寒抬头看向缓缓在桥边坐下的月潆。
“岳炎,丘山岳,双火炎。这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母亲本来想用女开妍的,但父亲说他希望我像火苗一般纯净炽热,给人们带来温暖和希望。”
“岳炎……好听。”龙丘寒点点头,小声说。
“但可笑的是,我带来的不是希望,是不幸……”月潆没听到他的话,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眼神中席卷着悲伤再也藏不住了,她抬头望着天边的云霞,仿佛扬着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似的。龙丘寒的心一紧,想起第一次见月潆的时候,她还是父亲身边那个瑟缩着的小女孩,泪水好像就没在她的脸上干过。她不哭的时候也不说话,白天躲在房间里,晚上总是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呆望着星空。他的各种整蛊都失效以后,有一次他跑去问父亲要怎样才能让她说话,父亲叹了口气,说“她需要的是时间。”现在时间过去了,月潆会说话了,也会笑了,虽然是女弟子,但她是所有弟子中最努力,进步最快的那个,也是最受大家疼爱的,让他几乎要忘记她以前的模样了,但今天他才知道,悲伤一直没有离她而去……
月潆不知道龙丘寒正陷入回忆,继续说:“我不知到你听到我和师傅说了多少,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你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我保证!我保证!那你千万别再生气了啊!”龙丘寒如临大赦一般举起手。
月潆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终于露出了微笑,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的定定地看着龙丘寒的眼睛,认真的问:“如果有一天,我用回了这个名字,那月潆这个名字就要成为秘密,那时你还会把我当成你的小师妹,像现在一样对我吗?”
“傻瓜,你只要记得,不管你是谁,你叫什么,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罩着你就行了。”龙丘寒走到月潆身边,左手伸到月潆的头上揉了揉,宠溺地说“而且随叫随到。”
“谢谢你,龙丘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