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整个寒假都没怎么涉足过一些玩乐的活动，每天的任务，除了不停地刷习题，上辅导班，就是没日没夜的赶新一届的作文比赛。从构思一步步精确起来，是个技术活。我推掉了所有的邀约，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每天只有一瓶矿泉水和馒头充饥，两个周就整整瘦了十二斤。镜子中面黄肌瘦的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丝上还粘着一些被子中掉出的棉絮。
离着大赛的截稿，仅剩着短短的五天了，而我还完全没有头绪。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越是心急。
我妈看着我这样，差点都要打我了。她有时候会义正言辞地让我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好吃饭，有时候直接推掉我手里的签字笔，强硬地拉着我要我陪她去植物园散步。虽然我每次只吃得下两个馒头，虽然我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妈妈还是不厌其烦地给我倒水，给我介绍花的名字。
“那就出去走走吧。”我将一件毛衣在我身上比量，嘟囔着。这件毛衣明明是刚放假时爸妈在外贸商店淘来的，现在却大了整整两圈。平日穿的紧身裤也有些不贴身了。
我甚至有些可怜自己。但丝毫没有犹豫，洗漱后套上了面包服便出门去了。原来二月底的风终是有些寒冷的，却阳光明媚，美得不像话。在我内心还在纠结要不要叫朋友一起走走时，恰好在楼下的报刊亭碰到了与老板聊着天的陈辰。
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戴着帽子，头发也比以前长了。
“嗨。”
“嗨？你怎么在这儿...”
陈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蹭地一下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激动地握住了我的胳膊，说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61
“你这样怎么行啊！”
他敲了敲我的头，把他头顶上的帽子扣到了我头上，帽檐正好挡住了我的眼睛。我扶起他的棒球帽，撅起了嘴巴，蛮不在乎地说:“没什么的啦，多吃一点肉肉就会长回来的。”
“那你要是死了我可不陪葬哦。”
“怎么可能会死嘛，而且谁要你陪葬！”
我与他并肩走在路上，并向他诉说了自己的烦恼。不知不觉的，我们便走到了一家咖啡店旁。
“Cat Garden...”
“要去坐坐吗？”
他拉住我的手便向门口走去，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便扑倒了他的身上，不仅把他吓了一大跳，还使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Cat Garden原来真的有猫呀！
陈辰单手托起扑向自己的那一小家伙——原来是一只英短。琥珀色的眼睛和毛茸茸的软毛，肉乎乎的身子抱着不算太沉，但十分暖和。
陈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互相对视几秒钟后，有一个店员笑嘻嘻地跑过来向我们说道:
“她叫软软哦，非常黏人又热情的小朋友。”
女孩长得很甜美，很漂亮，看起来十分年轻，说不定与我们的年纪相仿。
“呀！小哥长得真帅，这是女朋友吗？真好看啊。”
“哈哈哈哈哈。”
他只是笑，一边笑，一边用明亮地眼睛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女孩捂着嘴笑笑，带我们坐在了一个暖和的小屋子里。屋子是单独的，与外部是隔开的。陈辰点了两杯热巧克力。我脱下外衣，拿出了草稿纸，随即有一只暹罗蹭我拿着笔的手。
“您的热巧克力和牛奶，请慢用。”
“谢谢！”
我端起离我最近的热巧克力，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巧克力的味道便在我的嘴中慢慢化开，沿着喉咙流下。我舔了舔嘴唇，抬头时却发现陈辰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
“哇！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杨佳佳，你犯规了哦。”
“什么犯规？”
“这杯巧克力是我的哦。”
他坏笑般地等着我的回应。我愣了三秒钟，涨红了脸颊，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
“这样的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喵嗷呜——”
不知什么时候那只小暹罗已经躺在了我的双腿上，眯起了眼睛。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了肚皮。
陈辰揉揉我的脑袋，端起了另一杯。
“你的文章还没头绪吗？”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陈辰怀里的英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边睡，一边咂嘴，像个小孩子一样，傻乎乎的。小屋的靠枕很舒服，暖暖的灯光很惬意。我顺着猫咪的软毛，靠上了背后的靠枕。
“没有。”
他不解地问我，那该怎么做？
我说，不知道。
“难道不能写自己的生活吗？写自己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咸的生活滋味。平平淡淡的才是真...唔！”他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烫得他差点吐出来，舌头发烫。我忍俊不禁。他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生活中那么多题材，为什么不能就地取材呢？
“那我试试看...”
“学聪明点，傻瓜。”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喝我的热巧克力。
62
比赛已经过去有三个月之久了。文章写得很顺利，在最后一天把稿件寄出去了，却没想到体重一直在掉。高一下班学期的生活很紧张，我和陈辰又成了同桌。
五月天里，学校终于肯办一场运动会了。高一生活渐渐要结束了，也终于迎来了运动会。我的笔筒里每天都有不同味道的糖果，现在差不多能积一盒了。物理下个周要检测，而我连书也没怎么翻过。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报项目，作为体育白痴的我，加入了学校的拉拉队。
“你报了什么项目？”
“1500米，嗯...好像还有跳高。你呢？”
“拉拉队算吗...”
陈辰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真是欠抽！李伊人参加了800米，楚函中参加了校游泳比赛。身边的人都比我厉害的多，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唉，我的物理还要发愁呢。”
他挠挠头，物理难吗？
我点点头，比800米还难。
他吐吐舌头，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之前答应给你补课，还没兑现承诺呢。要不要来个一对一辅导？”
他眨了眨眼，我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他。真希望这一次不是他再戏弄我。他将手中的一瓶优酸乳放到我桌子上，便哼着歌走了。优酸乳下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清秀:
放学天台见。
就这样，我开启了我的补课时光。夏日的白昼很长，教室里的灯六点时分还亮着。高三的同学加课，而我和陈辰便在他们上面的天台补习。如果做的不好，还会被他弹额头。
“杨佳佳，你的脑子是猪肉做的吧！”
“可我就是不懂嘛...”
“听好了，我再给你讲一遍。”
每一次，他都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一遍，两遍，就这样日复一日。渐渐的，到了高一下学期的第一次模考时，我的物理从不及格飞升到了98分。陈辰最不擅长的历史也到了A的边缘。
“傻瓜...”当我拿着试卷欣喜若狂地给他看时，他的嘴角也荡起一抹微笑。
“那个，杨佳佳。”
“诶？”
这是唯一一个放学后不用补课的傍晚。我站在小卖部的屋檐下大口地喝着矿泉水。
“有什么事吗？”
“傻瓜，不补课就忘了我是谁了？下个周运动会，我参加1500米。要给我加油哦。”陈辰一手挎着背包，一手插在口袋里，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看着他有些俏皮的模样，点了点头。
“1500米，好啊。”
“那太好了。走吗？我请你吃饭去。”
“好！”
63
“欢迎各位同学参加本校第五十八届运动会。下面有请潘今云校长致辞...”
一样的开场，一样的念白，我们都习以为常。不到他正式宣布拉开帷幕，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场运动会。
“那么希望这一次运动会呢，大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努力拼搏。下面我宣布，北三市一区第十五中学五十八届运动会正式开始！”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雀跃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学校。我被叫到更衣室换拉拉队服，那些女孩子一个个都长得十分漂亮，好像没有一点点瑕疵一样。我融入在光鲜亮丽的她们之中，略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衣服是真的很好看！
“杨佳佳，你和允若黎她们一会去游泳区给比赛的同学加油啊，届时参加，别晚到。”
“啊，老师，我！”
“那个谁，你和...”
“如果是游泳比赛，应该是排在1500前面的，应该可以赶过去的，别担心。”允若黎拍着我的肩膀，轻轻地道。我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心存不安。
陈辰站在跑道上四处张望着，脸上增添了一份焦灼的表情。
“那个傻瓜...怎么还没来。”他轻声嘟囔着，抬着手臂计算着时间。眼看着赛道上快要站满人，紧接着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陈辰就越是着急。
“A3号的同学，别再看了，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专心！”
“陈辰，加油——”
“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都喜欢他...”
“各就各位！3，2，1，砰——”
枪响之后，一个个身手敏捷的运动员都全力以赴地冲了出去。陈辰因为分心终究是晚了一步。他落在别人身后有半圈左右，但很快便追到了第一名后面。他奋力地想要超过第一名，却发现自己的体力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他想，会有人在终点等他。
“天啊，怎么还没结束...”
我站在游泳馆的池旁，身边的同学都在热情地欢呼着，而我在不停地探着头张望。比赛才进行到复赛的一半，我竟没有想到还要现场进行复赛和决赛。
“请问老师，这场比赛距结束还要多长时间？”
“哎呀，你别着急了。大差不差还得十几分钟呢。”
“十几分钟？！来不及了！”我看着那些奋力游泳的同学和身边的拉拉队同学，根本顾不上什么，便扔下手中的彩球，向着馆外冲出去。
“哎——杨佳佳，你去哪儿？！”
应该是赶不上了。我心里这样想，一边想，一边在林荫的路上跑着。不管今天的风有多大，裙子有没有被吹起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见到他。
“陈辰！”
我挤进密集的人群中，手足无措地寻找着他的身影。那一刻我是多么的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他。我心急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却没有看到他的脸。
就在那一刻，有一只温热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向后拉去。就在要倒下的时候，身后的胸膛护住了我的身躯，两只手臂扣在我的胸前，身后的少年将他的头颅埋在了我的颈窝。
我偏过头，他柔软的发丝挠得我颈窝痒痒的，身上的味道将整个我包裹起来。我刚想开口，他便抢先了一步: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身边的一切事物都褪了色，在记忆中，只有这个人发着光。
“杨佳佳，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怎么会不来！”我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子，将手里握得都要融化的矿泉水和五毛钱的冰棍递给他。
他接过去，拧开瓶子大口地喝下去后，对我晃了晃手指头:
“第二名，跟第一名就差三秒。”陈辰委屈地看着我，撅着嘴巴。我笑了笑，跳起来拍拍他的头。“没关系，第二名挺好的。你在我心里可永远没输过。”
我说，而且，你那么厉害，换做是我，早就死在路上了。他露出了笑容，也拍了拍我的头说，那我可要加把劲了。
他走向前，见我不为所动，便回头看看我，叫道:
“傻瓜，快点走。”
“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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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搬家了？”
“嗯哼，星湖路花园小区。”
如你所见，陈辰搬家了。窗户外面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夏天真正的到来了。
“那就在我家旁边呢！”
“补课还没结束呢，放学了要遵守约定。”
我点点头，心里暗暗高兴。
“你们知道吗，马上就文理分科了，你选文还是选理呀？”
“我？我当然选文啊。”
“那咱们就不能一个班了诶！”
那些女孩儿就像窗外的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起文理分科了，也是个该好好考虑的问题。曾经问起我爸的时候，我爸总说学理，女孩儿学理培养理性思维。我妈不行，我妈说女孩子学文陶冶情操，适合。
“陈辰，你选文选理？”
“什么文不文理不理的？”
我与他对视一秒钟，翻了个白眼:“分科。”
他愣了愣，停止了手中转着的笔，盯着自己的作业本几秒后，抬起头来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慢慢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我妈让我选文，我爸让我学理，我挺喜欢理科的，但我文科更好一些，真难办。
他也说，女孩儿选文好。
“这张文理分科表，让你们的家长回去好好读完然后签字。注意，不可以乱来，这一次选择关乎到了你们剩下两年的高中生活和学习。如果有困难，记得到物理（3）找我。”
雷老师一走，班里便炸开了锅。李伊人说，她想学理，因为理科是她最擅长的，而且班里肯定有大半的同学选理，这样相互肯定还有个照应。
林之阳说，学理吧。
楚函中说，肯定选理。
就这样，我带着一张视如珍宝般薄薄的通知书回了家。饭桌前，我无意识地提起了这个话题。我说，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
我妈放下了筷子，我爸同时跟着抬起了头，瞪眼瞅着我。在他们相对视了几秒后，严峻的看着我，几乎同一时间说出了选文和选理两个选择。
“老杨，听我的没错。佳佳好写作，就让她学文，多好，是吧。”
“话没错，但学理又不耽误她写。多培养她的理性思维和能力，对她以后有极大好处。”
我看着他们激烈地角逐，忍俊不禁地笑了几声。但他们最后都说，我愿意学什么就选什么，他们只给我一个建议。
晚饭后，我在楼下散步。月色很美，树影婆娑，风影摇曳。我掏出手机来，找到了陈辰的手机号，输入了信息进去:
陈辰，你选文还是选理？我爸妈都说，我喜欢学什么就让我选什么，可我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学文还是学理。
消息发出去后，没有多久就收到了回信。短信里陈辰说，他妈妈好几天不在家，但是电话里他妈妈坚持要他学理，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我说，我倒是挺想学文的，但离着上交表的时间还早，还可以慢慢考虑。
没有多久，他在发过来的消息中，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那我们一起学文吧。
我停下了脚步，想回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该怎样开口。我想问他会不会被妈妈指责，也想问他为什么这样想。但我终究没有回他的短信，我想:今晚的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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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问结果是什么？那我便告诉你，如他所愿。他不顾他家人的强烈反对，硬生生地把理改成文，又改成理，又改成文...反反复复，最终他选了文。
“陈辰，如果你有困难，一定要和老师沟通啊。你说说你，物理竞赛全国第一，化学能力竞赛全省第一，多好的理科苗子，偏偏选文？”
他挠着头，笑嘻嘻地说，试试。
高二生活开始了，我们几个不多的文科生依然留在了五班，班级重组，李伊人去了年级最好的理科（1），楚函中分给了文科（2），林之阳还在我们班，值得庆幸的是，允若黎来了我们班。现在的五班当上了文科老大，没点实力都进不来的。
陈辰还没有完全适应文学陶冶下的高中生活，基本离开了物理的他，平时做题的时间都用来叠纸飞机消磨时光。现在他有不会的题，竟要来请教我。可高二的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下班学期的期末。呼啦啦的青春一晃就翻到了新的一页，原来高中生活马上也要结束了。
每日我的生活都很平常，上学和陈辰骑车去，放学偶尔会和允若黎去快餐店讲题，写作业;偶尔会和陈辰去图书馆学习到天黑。陈辰进步的速度十分惊人，没有多久就坐上了文科第四的宝座。
高二时我选上了学生会，陈辰是副主，我是文艺部的部长。有的时候高二的星期五下午只上两节课，我们就会三三两两约着去图书馆上自习。那个时候阳光很好，有学生会的同学在整理事物，所以相对较清闲的我是不用特别参与的，所以我总能碰见陈辰，还有程瑾凡。
我是在高二一开学认识她的，加入学生会后我才知道她是学生会主席。身材高挑，脸蛋儿极其漂亮，能力很强，学习成绩稳居年级前三。这样的人，应很受欢迎。我当时是这样想的，但她完全是个好相处又很活泼逗趣的女孩儿，很快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高中生活十分丰富，原来令我记忆深刻的高一已经与我说再见了，现在平淡又拼搏的高二也要离去了。我不得不感慨时光的匆匆。
我曾经问过陈辰一个问题，如果时光倒流，你最想扭转的一件事是什么。
陈辰想了想，他说，应该是会放弃那次的英语竞赛的。我问他，是哪一次？
他说，艺术节那次。他还说，他一定要和我唱歌。
今晚的月色也很美丽。我说，夏天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