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夏留话未落,硫磺池惊天动地的颤动起来,池里的水如一股龙卷风卷起,涓滴不剩的没入池子下方,现出一截阶梯。
“操,有鬼”。
关山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个只是在里头游了一圈,就又闯祸了?
蟑螂白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揪紧他上衣,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个白痴,你又干啥了”?
“我发誓,这回真不关我事”。
关山河小心翼翼的扯回衣角,抬起右手,举起两个手指郑重其事地发誓。
蟑螂替他整理好衣襟,顺出一口气,不相信地呢喃:“我信你就有鬼了”。他狠狠地捶捶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是猪啊,怎么会和你这个麻烦精一路呀”。
关山河用大拇指揉过新生的胡渣,一脸赔笑,忽而豪气万丈地道:“为兄弟两肋插刀应该的。”
蟑螂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这孩子没毛病吧?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哀怨的想,这鲁钝的家伙,是吃定他了吧。蟑螂无可奈何的看向频翻白眼的王夏留,对方显然也非常鄙视关山河的粗神经。
关山河一人傻笑半天,见两人面无表情的瞪他,捏了捏鼻子,扭捏极了。
“走了,还等着喂粽子啊”?
王夏留见他那样,恶寒的抖了抖身上起的鸡皮疙瘩。一米八糙大汉做这种表情,差点害他把隔夜饭吐出来。
关山河不理两人的鄙夷,若无其事的摸进硫磺池底的阶梯。心内暗自诽谤,这两个心眼比蚊子还小的矫情货,还是他家小萌可爱。
蟑螂和王夏留见他不接茬,觉得没劲,跟拔了牙的老虎似的,心里头痒痒。关山河偷觑两人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心里得意极了。哼,想跟爷斗,还嫩着呢。
阶梯由高到低,越发下沉。关山河收敛心神,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头上的探灯光亮渐变微弱,三人不敢在陌生的地方停留,一鼓作气走到最后。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木屋。木屋朴实无华,就像平时山野猎人偶尔休憩时的居所。关山河推开门,一阵尘土扬起,呛的三人连连捂鼻。一席薄被,一只蒲团,其它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们看”。
关山河在木屋搜索一番,直觉这木屋有着很重要的东西。他仔细翻遍每一处角落,都没有发现。正当想放弃往回走的时候,那只蒲团莫名的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上前拿起蒲团,果然下面压着两件东西:一个紫檀匣子和一卷木牍。
紫檀匣子精致无比,分量不轻,和这里的摆设格格不入。关山河轻轻打开紫檀匣子,里头是一束头发和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还有一件用红布层层包裹的物件。他小心的褪去红布,露出里头的东西。红布里头的是一个长的像动物犄角的玩意,凑近了有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提神醒脑。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蟑螂拿过那玩意上下掂量,认不出具体是什么。他一贯识物不清,老收一堆破烂疙瘩,唯一一回瞎猫撞上死耗子的,也就那枚白玉方佩了。
“等回去鉴定就知道了”。
关山河把东西收进怀里,拿出那卷木牍,就着夜明珠粗略读起来。木牍里记载的内容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的神情越来越惊骇,心湖翻涌着惊涛骇浪。
木牍是由一位名叫印法的人手书,分为上下两阙,上阙记述了一个故事。印法来自于一个古老的家族。年少时期的印法聪慧过人,很早便开了灵智,被选为家族下任族长。
族里规定,凡族中男子成年后需得轮流与族人供奉的灵女合欢,直至灵女生下带有灵通的婴孩。婴孩因身怀灵通,每日需饮灵女之血巩固。印法成年的那年,族里选定的灵女与他青梅竹马。印法无法忍受这种如牲畜般的行为,抗争无效后趁夜逃离了从小长大的地方。
时值天下大乱,哀鸿遍野,印法凭借自身能耐在乱世立足。他走一处救一处流民,流民对他感恩戴德。直至有一天,他救了一个女子。女子混在流民中,虚弱却充满了希望。印法的心在那一刻被撞击了,印上了女子的身影。
世道很苦,他们却很快乐。他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平静的,充满希望的活下去。可是一天,印法出外回来后,女子不见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印法疯了似的到处寻她,却始终没有找到。
半年后,他回到两人落脚的小屋。这回,他没有等到她回来,却等来了族里的人。老族长大限将至,族里人唤他回去接掌族长的位置。印法思量后决定,回去和族人说清楚,之后再回小屋来等女子。印法不曾想到,这却是悲剧的开始。
回族里的那天,天很晴,云很白,一切和他走时的模样没什么不同。见过族里的长老后,印法遇上了从灵女那归来的堂兄。印法觉得他应该去看望看望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灵塔里,一切惨白的如同灵堂,明明是七八月里,里头却寒意阵阵。在那里,印法见到了一张魂牵梦绕的脸。同样的脸庞,此时布满怨恨,叫他直坠冰窖。印法跌跌撞撞的逃离那里,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原来,印法的青梅竹马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她不甘心成为灵女的命运,不知怎么的找到了印法。她偷偷见到了那女子,她疯狂的嫉妒,她通过她父亲的帮忙向族里承诺,能找到孕育出更优秀的具有灵通婴孩的女子。族里需要的只是具有灵通的婴孩,只要那女子能孕育出足够优秀的灵通婴孩,不是灵女也可以。他们达成协议,灵通婴孩落地之时,即是她成为下任族长夫人之时。她找到那些流民,以金钱诱惑交出女子。女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她曾帮助过,共患难过的流民会骗她,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
印法知道真相的当晚,灵塔起了大火。印法疯了,他不要命的冲进去,女子倒在血泊中,一如初见时的美丽。
猩红的血染红了印法的眼睛,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毁掉这个罪恶的地方。他疯狂的杀戮,曾经的同伴,族人,那些欺侮过女子的人。他像一只失去配偶的野兽,没有理性,没有善念,只有不停的杀,杀,杀……
最后,他拿了族里的宝物逃了出去。他杀光了那些救过的流民,每到一次必定鲜血遍地,尸横遍野。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杀了多少人,时间、光阴对他早已不具任何意义。
那天,他再一次杀光一批流民,坐在屋檐下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天空依然晴朗清明,日头晒的他昏昏欲睡,似睡非睡中他感觉到一个阴影挡在了前面。他睁开厌倦的眼睛,逆着光线看到一个身影。他听到那个身影对他说:“你想要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