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七十年前,无人不晓那左手抱着几月大的穆家骨肉,右手持一把长鞭叱咤西南的寡妇裘山老母。当然,裘山老母是她现在的称号。如今,她已百零有一,耳聋眼花,握得起拐杖却再也挥不起长鞭了。
她的长重孙女,穆泓,自幼随父亲穆久天习武,擅大刀、弓箭,无论胆识、谋略、武艺,都丝毫不逊于裘山老母年轻时候。倒是穆泓的双胞胎弟弟穆峰,整日斗蛐蛐儿斗鸡掏鸟儿窝捕鱼,游手好闲。穆泓十六那年,裘山老母大病,换遍了大夫也久不见好。穆泓听说天狼雪岭的灵芝能治百病,欲前往采取,无奈父亲不允,因雪岭上狼群凶狠无比,自古便有不少人想去采灵芝,却无一不葬命于狼群的利齿之下。穆久天自知穆泓的性子,索性将穆泓关在了房间内,命人看好小姐,穆峰知道后偷偷给看守的人下了药,趁夜从父亲那儿偷来钥匙放走了穆泓,以其贴身丫鬟替之,并递与她一大包药粉,山下石桥旁有穆泓交代好的马匹、大刀、弓箭、粮草、厚衣物及两只活羊。
连夜赶路,天明时才到天狼雪岭的山脚,随便找了棵树靠着休息了几个时辰后继续赶路,至山腰时已是下午,天狼雪岭,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山腰与山顶之间部分乃狼群聚居地,穆泓取下东西将马儿赶下山,拴好羊只后爬上一棵雪松,探视地形,不敢大意。天临夜暮,狼群正值此时集体外出觅食,忽而听到一声狼嚎,穆泓立刻下树向羊嘴里灌药粉,灌完后立即赶走羊只,爬上树去。天色已黑,白雪也浸没于黑暗之中,只得等到天亮,再进行下一步。
虽带了厚实的衣物,可雪岭之寒非同一般,次日清晨,穆泓有些许头晕但无大碍,手持弓箭往昨夜狼群的方向寻去,很快找到狼群捕食羊只的地方:方圆几丈内尽是狼匹的尸体,其中还有一只身形较其他而言可谓庞大的“巨狼”,定睛一瞧,竟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不,不不,那是一匹狼,看那一身白灰色的狼裘,两手锋利的爪子,是个狼人!狼人眼阖微张,低沉的声音在喉咙里打滚,同狼匹一模一样的低鸣。他还活着,却奄奄一息。穆泓掏出解药喂与狼人,又担心他同属狼族,便将其绑在树上,自己先去山顶采取灵芝。回来之时狼人已经倚着树根睡着了,呼吸均匀,面容平和,但穆泓解绳索时发现了挣扎过的痕迹。
穆泓最终决定将狼人背下山。下到山脚时,穆泓开始发烧,早晨的头晕愈发厉害,狼人醒了过来,有些虚弱,突然,穆泓双腿软下,瘫倒在地,连同狼人一齐往下滚了三丈远。穆泓已然晕了过去,狼人小心翼翼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穆泓的手,往上嗅到脖子、脸颊、头发,狼人伸出了舌头。
此晨,穆久天发现穆泓私自离开裘山,立即带人马赶路,至雪岭山脚时正好撞见狼人在****着穆泓脸颊,大怒,拔箭张弩。狼人嗅到生人气味,来者不善,无奈自己还未痊愈,只得爬到穆泓身体的前方,带着疲惫的面庞尽力摆出凶狠的模样。穆久天气昏了头,箭已飞出,留不得余地,可狼人并不闪躲,反倒一把扑上前去,侧身,箭穿过他白灰色的裘衣,钻入柔软的皮肤,同狼人一齐栽进土里不再动弹。穆久天这才发现并非天狼,而是个人。
穆泓醒来,坐起身子,穆久天忙下马迎过去。穆泓拿出包里的灵芝,足足一个洗手盆大,穆久天已骂不出任何厉言,穆泓发现前方白灰色却染鲜红的狼人,反倒把穆久天给骂了一顿。穆久天这才知道狼人刚才是在给女儿退烧,一群人急忙回了裘山请来大夫,狼人被箭射中,好在方向有所偏离未伤到心脏,却不得任何人接近,凡近其身者皆被咬了不下两口而不致命,除却穆泓。
尽管穆泓采回了灵芝,但穆久天并没同意将功补过,命其与穆峰在母亲灵堂前跪了一天一夜,除了吃饭睡觉和撒尿。
狼人睡不惯床,穆泓带他去后山的若水洞,那是她的秘密基地,从不允许任何人前去,狼人在若水洞中,显得安静而乖巧。狼人不吃穆泓带来的饭菜,穆泓牵来一只山羊,狼人几下便将其开膛破肚,看得穆泓目瞪口呆,狼人用满是鲜血的牙齿撕下一块瘦肉递给穆泓,穆泓开心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刹时作呕。狼人不会说人话,每天晚上都要在洞口“嗷呜”一阵儿,穆泓教他习字,第一个字便是“穆”,说这个字,念“么呜”,狼人念它“么嗷呜”。狼人只会用爪子和牙齿捕食,穆泓教他拿大刀拉弓弩,捕鸟儿捉山鸡。狼人没有名字,穆泓叫他小狼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