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温泉宫里清风居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夏日这里总有徐徐清风吹过,让住在里面的人感觉十分舒服,冬日则是由于地热,很是温暖,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清风居后院种着一棵南方才有的榕树,榕树不远处有一湾暖暖的泉水,有诗为证:沸珠跃明月,皎镜含空天;濯濯气靖此,发弄潺潺。
薛太后极爱这池温泉,饭毕消食,便带着阿七来洗浴。来到池边,一旁的宫娥立刻上前,为其卸去了头上钗环,除去衣物,薛太后神色自若,赤条条跳进了汤泉之中。薛太后这番作为吓傻了立于一旁的阿七,待宫娥上前为她宽衣解带时才回过神来。
“那个,那个,我就在外面洗洗罢。”阿七结结巴巴地道,她有轻微的恐水症,原本小时候只是莫名的不喜盆浴,可后来听到自己身世,知道自己曾被亲爹丢到水盆中,自那日起,只要到浴桶,温泉中,阿七脑子里就会自然浮现出自己被淹到水里挣扎不已,及从水中看到外面一张扭曲脸庞。以至于回到长安薛漠安排她住温泉别院,阿七也只敢在温泉外舀水沐浴,最多就是把温泉当成大号的泡脚盆,泡泡脚罢了。
“没事,阿七,这水很浅,知道腰,你看,我坐在里面也不过是到脖子。”薛太后从水中伸出手来向她召唤。
阿七无法,只得慢吞吞地解开衣带,大约是她的速度太慢,以至于薛太后直接给更衣宫娥一个眼色,宫娥立刻上前帮忙。阿七并未让对方把自己扒个精光,穿着中衣短裤找了凹陷角落小心翼翼地慢慢滑进池中。进入池中蹲下后,双手还牢牢地扒着池边的鹅暖石,一双大眼警惕而慌乱地看着水面和四周。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薛太后笑嘻嘻地游到阿七身边,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衣服:“你怎么洗澡都穿衣服呀。”阿七不好反抗,被她剥掉了中衣和里衣,里面一块肉色裹着上身的布出现在薛太后眼前。薛太后再要伸手去扯,阿七缩到角落紧紧的靠到壁上,双臂抱在胸前,一脸坚决倔强的盯着薛太后,无声的拒绝意味十足。
“你是不是怕羞啊?你身上那块肉我没摸过?”薛太后说着捏了捏阿七下巴,调戏意味十足。阿七终于明白,薛漠的不正经是像谁。薛太后上下动手,摸了手臂又去摸大腿,就在阿七羞的不行的时候,薛太后忽然说了句让她诧异又招眼泪的话:“当初生下你时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大了?这时间都去哪了?”
面对薛太后的问题,阿七不知该怎么回答。
薛太后看着阿七有了一点幅度的胸口,“我帮你把裹胸布拿下来,昨日在宫中休息都没拿下吧?这么裹着,很不舒服的。”说着伸手摸到阿七的背上,阿七一缩,瞟了眼站在附近的宫娥,薛太后见她这副模样,微微一笑,扭头对池边的宫娥吩咐:“你们都出去。”待众人出去,薛太后温声哄阿七:“你这么整天裹着,疼不疼?”
“疼......”一声疼里,包含着婉转的委屈。
“那我给你解开?”
“羞羞人呢。”
“你是我生的,有什么好害羞的?”薛太后再次伸手去摸阿七的背时,阿七这次没有缩,任她把裹胸布拿下,自己缩在水里,缩成一小团。
“我们不要在这里,这里水太浅了。”薛太后说着,又拉又抱把阿七拉到水深一些的地方,阿七为避免自己被淹到,只好舒展身体,随着被拉进的水越深,阿七拉住薛太后手臂不自觉的越来越用力,薛太后虽有察觉,但面上神色不变,只把她拉到可以坐的地方,让她坐下,“别怕,别怕,有我在你身边。”薛太后轻轻拍拍她的手,阿七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把对方的手臂抓的有多紧,立刻放开后,阿七发现薛太后手臂上的乌青,顿时歉意满满:“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不小心,就,就......”
“我晓得的,你从小天生神力,若不是慌张得厉害,你不会伤的我的,对吗?”薛太后的话语让四肢僵硬的阿七在暖暖的温泉中逐渐放松回暖。
“嗯,嗯!”阿七点了点头,慌张的情绪一下安定不少。“您怎么知道我天生怪力,我好像没怎么展示过啊。”阿七从小就力气极大,不过幼时在鬼谷派时,师长教导过她怎样控制自己的力量,若不是师长仙逝,自己也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一不小心露了怪力而被同样不懂事的小孩们当怪物了。
“什么怪力,明明是神力,你才出生不久,奶娘就发现你握力比一般孩子要大,当时我就觉得你这是天生神力,你的亲祖父当年曾勇冠三军,力大无比。就连你的父亲也是一位练武奇才,所以你天生神力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薛太后说着,用柔软的白布给阿七擦洗身体。
“阿七。”薛太后见阿七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某处,似在发呆,便轻声唤她。
“嗯?姑母,何事?”
“你说我的男子还是女子呢?”
阿七愣了一下,道:“您是女子。”
“你看,你我的身体是那么相似,我既然是女子,那你是什么呢?”
阿七闻言,似乎是想起什么,眼中伤过一抹惊恐,直勾勾地看着薛太后,双唇卷了几次,最终问出一直藏在心头多年的疑问:“姑母,当年,我爹是不是要把我丢到盆里溺死?”
薛太后闻言,脸色瞬间苍白,又转瞬恢复原样,若不是阿七目光灵敏,还觉察不到她脸色的变化。
“你这孩子,从哪听来的昏话,什么都信。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呢?”
“有的。”阿七的声音轻到只能在她唇边才能听见,薛太后自然只是看到阿七嘴唇蠕动一下而已。“姑母,你告诉我是不是。”阿七抬眼,目光灼灼盯着对方眼睛。
“没有的事。”见惯大风大浪薛太后哪会被对方看的气虚,理直气壮的回应。
“你撒谎,我刚才开始问你的时候,你的脸色变了。”阿七又大又长的眼里起了蒙蒙雾气,“我记得的,我记得一张从水里看出去的扭曲面孔,我还记得小时候那些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个怪物。”阿七坐在温暖的温泉中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一种澈骨之寒从心底冒出,由心底延伸到四肢,冷的阿七脸色渐渐变白。
“那是那些作乱之人胡说的!那些人不过是想借此来打击皇权,从我们手里分权!”薛太后面色阴沉,她没想到阿七会知道这些事,是谁?是那些著姓名门么?还是赵氏那些老不死的?
“那为什么他们不说哥哥,来说我?”
薛太后愣了一下,还未说什么就见阿七开口:“因为他不是女子,”阿七说着,心里有个声音喃喃:所以他们不会用他作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