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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名叫夏路的少年

十月中旬的阳光很明媚,褪去了盛夏阳光的毒辣,变得温暖温和起来,沐浴在身上会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徐徐吹来的微风带着一缕秋天的气息,清爽的风拂在人的身上会有一股惬意安详的感觉。

今天的天气同样很好,天空浮着形态各异的洁白云朵,阳光明媚而温暖……学校里长得很高、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窝着一大群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学生,嘴里嚼着从地里拔出的新鲜草根,双手抱头躺在刺刺的草上,半睁着眼睛看天上的云卷云舒,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惬意休息。

夏路从宿舍里走出来,向着练功场一路走去,干净的眼里露着几抹希冀与纠结,小麦色的皮肤上洋溢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和活力。

路上都是三五成群的学生,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他们像是初升的旭阳,有着难以言喻的美好。

前往练功场的路上,必须经过被全校师生赞不绝口的千树林,在午后躺在草坪上看蔚然成林的茂叶或者是睡一个慵懒惬意的午觉,都是再不过轻松、愉悦的享受。

夏路和别人想的一样,他也很喜欢千叶林,带着清香的微风拂在脸庞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仿佛自己与这片静谧的天地融为一体,能够感受到它的呼吸脉动一样。

只是,喜欢仅仅只是喜欢。夏路目前为止的这一生,喜欢的东西有很多,他喜欢看天边的浮云,喜欢读隽永的书籍,喜欢光着脚丫无拘无束的欢笑蹦跃,但这些喜欢夏路很久都没有再去进行过。因为夏路深刻明白,许多时候人活着不仅仅是喜欢就可以的,生活并不如童谣里歌颂的那般阳光明媚,生活很残酷,直白到无情,在这样的生活下,只有那些羽翼未丰、仍然有着遮风挡雨壁垒的雏鸟才能够贪恋着惬意,即便夏路与那些雏鸟一样还是比较稚嫩,但夏路明白,他不能。

夏路是一个孤儿,从懂事开始就是。他没有背景,没有实力,他唯一拥有的,只是他自己,以及那颗尚未寒冷的跳动的心。

夏路在幼时居住在一个贫民窟里,在那里,仅仅四、五岁的夏路就体会到现实丑恶。那个贫民窟里,生活逼迫下的人们几乎丧失了基本的人格,眼神的空洞,以及抢夺食物的近乎本能反应,都在映证着他们的麻木,像是野兽一样凭靠本能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时的夏路为了生活下去,为了苟活下去,身上不知道挂上了多少道伤疤,而伤疤的代价,仅仅是足以支撑夏路将生命继续下去的难以下咽的食物。在这所学校里许多学生认为连猪糠都比不上的食物,只要是能够是自己饱腹,夏路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吞咽下去,夏路不会计较食物的味道,只要是对身体无害、能够维持生命就可以。支撑着幼时的夏路苦苦挣扎在极端人性里的信念,就是外面绚烂的世界。他还什么都没有见识过,他还不懂什么是朋友,什么是人情冷暖,他还有太多太多只存在脑子里的希冀……他还不能死。

幼时的夏路抱着这个信念,不断地、不断地挣扎,然后,他迎来了生命里的第一缕阳光。

这所夏木学院已逝的前任校长,来到了夏路的那个贫民窟。那时衣衫简朴,却整洁干净的校长站在穿着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小夏路,所形成的鲜明对比给了夏路无比强烈的震撼。校长一直挂在嘴边的淡淡的、和蔼的微笑,简直比阳光还要温暖、明媚。

小夏路永远也忘不了他与校长第一次接触时的场景,校长走到小夏路身边,从手里鼓鼓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是一个比洁白的云朵还白的白面馒头,校长把馒头放在小夏路的手上,看了看小夏路干瘪的小脸,有些慌张的又拿出一个馒头,带着歉意微笑着说:“给。”

小夏路就愣愣的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心里头一次被一个叫做“感动”的情感击中。

那时候的那个画面就成为了一个永恒,夏路至今还时常忆起校长苍老的面容上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那张脸上岁月为他雕刻上的勋章。

小夏路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那两个馒头,再抬起头却发觉校长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慌张的寻觅起校长的身影。在无数次的询问后,小夏路才明白,校长是来施舍他们的好人,在不久前将馒头发完后,他就离开了。

小夏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里出现一道难以遏止的念头,他想要去追逐到那个带给他温暖的人面前,用尽全力的对他说一声“谢谢”。滋生出这个念头后,小夏路再无法遏止,他拼尽全力的奔跑,他并不知道校长离去的方向,但他坚定不移的相信,校长一定是沿着夕阳落去的方向离开。

小夏路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直到疲惫如潮涌在心头,他都未曾停止脚步,心里的信念化作了力量,支撑夏路不断继续下去!

终于,夏路赶到了背影有些佝偻的校长身边,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校长身边,张开嘴巴想要将那个蓄积了很久的谢谢说出口,可发现自己的嘴巴好像是打结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小夏路心里焦虑无比,那个张开嘴就可以说出的“谢谢”却在目光接触到老校长和蔼的微笑时被定格,小夏路眼里渐渐蓄积起泪水。

最终,小夏路鼓起勇气,生涩而郑重道:“谢谢……”

校长依然和蔼的笑着,慈善的目光看着小夏路,然后拿出手帕拭去夏路脸颊上的汗水,揉了揉小夏路杂乱的头发,说:”是你啊,小家伙。你……你是想和我生活吗?”

小夏路胆怯的眼里顿时浮现的几抹希冀,但后来想了想,他眼里的光芒忽然黯淡下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校长失声笑了笑,然后目光带着柔和之色,蹲下身子,拉起小夏路的手,用有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生活吗,小家伙?我这个老头子孤单很久了,一直想找一个伴呢。”

小夏路仰起头,眼角泪水莹莹,老校长的脸庞在他的视线中不断放大,直到占据幼时的他整个世界。他拼命的点头,泪水滴落,小夏路一下子失声哭了出来。

“谢谢…………谢…………呜……“

校长明白了小夏路的答案,他为小夏路揩去泪水,然后拉起小夏路的小手,两个人的背影映着夕阳,拉的很长很长。

校长悠悠的声音总带着温和的味道:“小家伙,你有名字吗?”

心里欢喜的小夏路仰头看了看校长,然后神色一黯,再摇了摇头。

“我是夏木学院的校长,虽然不姓夏……”校长活了许多岁月,看过了许多的世间离合,一双浑浊的眼睛可以看清本质,他看见小夏路浑身汗水就明白了小夏路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找到的他。或许,正是因为小夏路的坚持不懈,正是因为小夏路的心怀善念,打动了这一位垂暮的老人因岁月而苍老的心。

“就叫夏路吧?怎么样,小家伙?”

小夏路重重的“嗯”了一声,眼里尽是欣喜之色。

“小夏路,小夏路。”校长喃喃着,看了看欣喜不已的小夏路,心里暗暗为夏路鼓励。

要加油生活下去啊,小夏路!

穿过千树林时,稀疏的光束落在快速行走的夏路脸上。

夏路忽然仰头看了看手侧,像是当初仰望着那个有些佝偻却伟大无比的身影一样,然后笑了笑。

当然了,我会加油生活下去的,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对吧,一直努力前进的、名叫夏路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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