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每个星期只来公司三次,苏情依然觉得这样的次数太频繁了些,若是真的依照她的性格来安排自己的工作时间,她觉得一个星期来一次也足够了,次数一多了反而是个挂碍,但她既然挂着总经理这个虚名,很多事情也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出于方方面面种种因素的考虑,苏情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将频率调整为每周三次,但形式上的表面文章掩盖不了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实,她每周一,三,五一到公司往往只呆一个小时都不到,她大概算得上是整个欣美集团工作时间最少的在职员工。
每次当她一到公司,池静就会立即通知各部门各项目负责的头头脑
脑们他们的苏总已经开始办公了,大家有本早奏无本退朝,苏情处
理完需要她亲自决策或签字的重大事项之后便飘然而去,绝不在公司多呆一分钟,她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工作方式早已为广大员工所熟知。
因此,每到一,三,五她办公的日子,平日里无人问津门可罗雀的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十四楼就门庭若市,比过节还热闹,找她签字的要钱的反映情况的人多的是踏破门槛磨平楼梯,一扫平日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池静方乐文独钓寒江雪的冷清气象。
今天她刚准备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去高尔夫球场,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她本不想接,但一看来电却是先锋写字楼项目的负责人老黄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很快她就知道了老黄致电的原因,无非就是推脱责任指责方乐文,罪状倒是罗织了不少,无视公司利益擅做主张啦,随意承诺减免费用给公司利润带来损失啦,罪状确凿罪名明确,总之是哪条死的快往哪条上靠,方乐文和池静此时正在驱车返回公司的路上,他们俩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中午还和他们俩在酒桌上谈笑风生的老黄转过身就会告他们的黑状,这正应了那句俗语,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苏情耐着性子听老黄在电话里说完,刚才还雀跃的心情马上就沉到谷底,打高尔夫的兴致也没了,方乐文是她派出去处理此事的,现在人还未归就有人告状,就差是直说她用人不当领导无方了,很自然地弄得她也是脸上无光,干脆就一个人呆在办公室等他回来给自己一个交待。
方乐文刚和池静回到公司就接到了杨婷的电话,说是让他直接去总经理办公室,苏情正在等他。
池静小吃一惊,抬手看表,她最清楚苏情的工作规律,这个时间若换做平时苏情早已经是离开了公司,她隐隐觉得大事不妙,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而只是凭借女人的直觉;但她为了以策万全,还是悄悄的把方乐文拉到一边,如实相告了她的忧虑,方乐文根本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这都才刚回来。
池静冷笑几声,你要是这样想的话那只能说明你的职场经验和权谋斗争都还停留在小学生的水平,这次你药到病除的解决了这件事情,岂不是让很多人都显得特别无能?你可别小看欣美,公司虽然不大,但里面整人的高手多了去了,转身就打你小报告告你黑状的人绝不是没有。
方乐文也算是过来人,工作已经几年,他深知任何一家公司都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己只不过是刚刚才来没几天的新人,真要是出了风头被人暗算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万一真是那样,那我怎么办?
方乐文不无忧虑的向池静讨一张保命灵符。
你记着,如果苏总对你发火,不管她怎么样骂你,你都只管沉默,一句话也别说,千万别还嘴,明白吗?
方乐文似懂非懂拼命点头。
方乐文轻轻的推门而入,苏情果然就坐在自己那张宽大的紫檀办公桌的后面埋头看文件,手中的闪着银光的钢笔在纸上沙沙的写着什么。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没等方乐文缓过神来,苏情就抢先发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方乐文定了定神,准备把事情经过和完成情况给苏情做一个完整而详细的汇报,可还没等他酝酿完毕,苏情积压的怒火就如同暴风雨般劈头盖脸咆哮而至。
苏情把自己正在写的那张纸扔给方乐文,他低头一看,全都是刚才老黄在电话里对他数落的罪状,他还没来得及怎么细看,苏情就毫不留情的开始了自己的训斥,方乐文从苏情的怒火冲天中已经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但他牢记刚才池静的交待,任你狂风暴雨,我自闲庭信步,他胆站心惊的在办公室里站了半个小时,直到苏情发完了火挥手叫他滚出去,他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办公室。
方乐文刚刚走出苏情那间让他受尽委屈的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池静关切询问的目光,池静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就得出了准确的判断————自己刚才的担心竟然不幸成真了,看他一脸苦瓜的表情就知道苏情刚才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到底怎么样?说来听听,池静想进一步的知道详细情况。
还能怎么样?狗血淋头呗。
方乐文用四个字简单概括了自己刚才的遭遇,但池静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他知道要是不给个答案她会一直没完没了,反正已经是颜面尽失,也不在乎多丢一次脸,方乐文竹筒倒豆子痛痛快快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来了一次现场还原,说到激动处还不免手舞足蹈。
看来我的第六感觉没有错,真的是有人故意整我们,池静若有所思的点头。
方乐文是深有同感,现在他总算知道公司里有多少急流险滩隐藏的暗礁了,自己当初刚刚领受这项任务的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在看看如今的这副摸样,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一样显得很可笑。
看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池静不免柔声安慰几句,鼓励振作之类的话语自然是少不了,虽然明明知道这些话都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但其中蕴涵的关心还是让方乐文感动不已。
算了,看来还是我亲自出马可靠一点,我去看看情况顺便到苏总那里给你消消毒,池静长发一甩,喷喷香水准备深入虎穴到苏情那里去一探虚实。
可别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你,方乐文惶恐。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苏总的脾气我比你摸的透,池静拿出了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表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池静把冲好的咖啡轻轻的放到苏情的桌上,脑子里盘算着自己到底怎样开口才能光明正大的打听这件事,未曾想到还没等到她开口,苏情反倒主动问起了这件事。
池静,你就给我详细说说,这次的这件事情方乐文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事情经过到底是怎么样?
苏情头也不抬,一边用手轻轻的翻看时尚杂志一边发问。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在处理,我可根本没插手,池静紧张的思索答案,生怕自己也被连累背黑锅,刚才她固然是表示了要帮方乐文的忙,可是她也得要保护住自己呀,要是连她也被牵扯到其中,那在苏情的面前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帮她俩说话了,孙子兵法不是说过么,胜兵先胜而后求战,意思就是先得保护好自己等有了胜利的把握才能主动出击去打击敌人。
你跟了我已经三年,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圆滑了?
苏情笑,池静这点小把戏岂能瞒过她。
池静尴尬一笑,那是当然,我的心思怎么瞒得过你,不过我向来说话都喜欢站在自己立场上,比较主观,你听了别生气。
我给你免死金牌,但说无妨,我就想知道解决的过程,苏情表示执意要听。
池静跟在苏情身边多三年,她的脾气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从她刚才的口气就听出了方乐文还有洗刷罪名重新翻案的希望,她心中窃喜,立即抓住这一机会开始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在讲述过程中她刻意描述了客户的刁难傲慢与方乐文的不辞辛苦,当然也绝不会忘了顺便提提自己是如何妙计迭出从旁协助的,其实她到那里除了混吃混喝到处闲逛之外花了人家不少招待费之外没干过别的,她将自己与方乐文在车上的那一番对话作了剪辑之后重又说给苏情听了一遍,言语之间不忘强调她俩之所以采取这种解决方案完全是出于对公司品牌和声誉的考虑,以及客户下个月租期即满面临重新签约的事实,其实这些说法都是她刚才从方乐文那里学来的,池静自从来到公司之后就一直服务于苏情根本没在业务部门呆过,哪里会懂得这么许多,不过是添油加醋现炒现卖而已,但不得不承认,效果确实是很好。
等到池静终于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曲折原由说个清楚,已经是到了午餐时间,苏情听完之后竟呆住了,她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原来竟然是这样,自己向来自诩料事如神决策英明,可这次显然是操之过急了,仅仅只凭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把自己忠心办事的手下给臭骂了一顿,她庆幸自己当初幸好安排了池静同行,不然自己可能会被别人一直蒙在鼓里呢,她心中懊恼不已,感觉很是对不起方乐文,古人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己怎么就把这一古训给忘了呢。
但事已至此,自己好歹是堂堂的总经理,即使错了,也不能承认,这是她一贯以来都信奉的办公室政治哲学,不然以后谁还听她的,她只得色厉内茬的对池静表示,自己早就知道这些情况,自己刚才之所以那样对方乐文,正是因为对他寄予厚望准备以后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所以有必要小小的考验他一下,看看他是否具备胜不骄败不馁从容面对委屈的素质,她还装模做样的问了一下池静方乐文被痛斥之后是否满腹牢骚怨气冲天,吓的池静把脑袋摇的是像拨浪鼓连连表示没有没有,他就是有点郁闷而已。
整件事情到这里便告一段落定下基调,池静感觉自己对方乐文已经算是有所交代,便心满意足的退了出去,连带着苏情也长出了一口气,她也装的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