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中尤其突出,和尚转头看着我,我打的略重,能看见他脸上鲜红的五指印,也能看见他漆黑的瞳中泪流满面的自己。
“是啊!我和她一样!都是一样的!存在着不应该有的感情,对!我也应该消失,和她一样!”我倒退了好几步,脑中忽然响起了忽闪忽灭的烛火,吸引着飞蛾被烧毁了翅膀,碎成粉末。
我闭上眼努力的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再睁开眼时,心彻底的冷了下来,冷漠的看着和尚,“我后天就会嫁给叶桉树,不会再对你造成任何的困扰了!也不会让你厌烦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缠着你!”
我绝望地看了和尚一眼,他依然是没有表情,让我彻底的失望了转身离开,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流进嘴里苦涩的麻木了我的舌头。
走进屋子里,我反锁上门瘫坐在地,十五年的执念,仿佛是瞬间消失了,我再也不用为一个永远不可能爱我的和尚伤心了。
他是永远不可能爱我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和尚。
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找了叶桉树,既然我自己十五年的时光已经被辜负了,那就不要再让另一个人的十五年被白白辜负。
整整一天,我都没有再见到和尚,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我也在躲他,他也不可能放下佛祖来寻我,在他心中,我始终是微不足道的,嘴角连一丝微笑都懒得翘起。
话虽这样说,即使我已经答应了叶桉树,但我还是在等,等了一天,用整整十五年才换来的一天,最后的一天,等到夜色沉重,繁星满天,也没有再见到和尚。
我该彻底死心了,我这样想到,又开始等,只不过这次我等得不再是和尚了,我等第二天我披上红嫁衣,戴上凤冠,坐上花轿,嫁给等了我十五年的叶桉树。
第二天一早,便有婢女涌进屋来为我打扮,我要从这里的别院嫁出去,以免有人说闲话,这也是叶桉树的安排,虽然我是很不喜欢漠视女儿生命的这一家人,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我的身份摆在那儿,为了不让叶桉树尴尬,我也只能忍一忍。
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的涂上胭脂,戴上凤冠,我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一切都没有改变,想不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还是要嫁给叶桉树,我都不得不信我和叶桉树是有缘的。
喜帕蒙住了我的视线,媒婆将我扶起一步步的走向门口,我第二次穿嫁衣,上花轿都是为了叶桉树,看来这次是要注定相守了吗?
那和尚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来普度众生的吗?为何要独独破坏我一人的姻缘?
想起那和尚,我依然是心口钝痛,却连轿帘都不敢再掀开,我怎么敢看,看和尚毫不在乎我,弃我而去。
也许是上天作孽,正当我准备放下心结与叶桉树好好的在一起时,刚走出花轿,便有人满身是血连滚带爬的闯了过来。
“大人!城西忽然有妖怪出没,一位大师已经去抵挡,但那妖怪十分厉害,请立刻增派人手支援!”
凄厉的喊叫声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我还记得上次逃婚我是深思熟虑才跑了,想了三天想的头痛,然后失去了十五年的韶华,但是这次,几乎是立刻挣开了叶桉树的手,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头,提着裙摆向城西跑去。
风在我的耳边呼呼作响,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响如鼓擂,眼泪跳出眼眶立刻砸碎在了地上。
我怎么会这么傻这么笨,这些年竟没有一点长进,当初是我执意要跟着和尚的,是我说过不奢求他爱我的,是我固执的付出十五年不求回报的,现在又是我要转身离去,和尚从未做错过什么,他只是从未爱过我,是我甘愿化为飞蛾,扑火化为灰烬。
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为什么要离开他?我跟着他并不求他爱我,我更希望的,当年逃婚的理由就是希望能看到他而已,我可以看着他,哪怕只是背影,哪怕他不爱我。
我想回到和尚的身边,看着他平平安安的,和我一起活在这世上!
但老天似乎总是让我错过。
等我赶到时和尚的僧袍已经被血浸透染红了,他清俊的容貌也留下了三道狰狞的伤痕,而那只丑陋的狼妖正气势汹汹的准备最后一击,我看到和尚的右手已经在血流不止,不能再用,左手隐隐泛出佛光,似乎是要准备与那狼妖同归于尽!
不行!怎么能!我爱了十五年,等了十五年,跟了十五年,看了十五年的人,怎么能死在这儿?!
那一定是我一生中最尖利刺耳的尖叫声,我扑了过去,挡在了和尚的身前,狼妖的爪子轻易的穿过我的胸膛,而和尚的左手准确的拍在狼妖的胸膛上。
我的意识从未像现在一般清晰过,我能感觉到胸口的伤口传来的剧痛,和大量流失的鲜血。
“花晰!”
和尚一把抱住我瘫软的身体,我看见他震惊的表情和赤红的双眼,就好像,舍不得我死一样。
我也想告诉他,我不走了,我后悔了,这一生我只想跟着他,但眼泪更快一步的涌了出来。
“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近乎冷静的问道。
“没有,你只是受伤了而已。”和尚也很冷静,但我能听出来他声音的颤抖,他抱着我的手也在颤抖,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他现在却在对我说谎。
我好开心。
“我又逃婚了。”眼前逐渐模糊,我小声地说道。
“恩,做得好,那个人一看就知道心术不正。”和尚答道,答得我想笑,我记得上次他可是冷着一张脸劝我回去的。
“和尚?”我轻声问道,声音逐渐微弱。
“恩,我在。”和尚将我搂的更紧。
“这一辈子啊,都是我跟着你,你救苍生,但最后还是我救了你,你得还我这一命,是你亏欠了我,下一世你还给我,不要在心里装着芸芸众生了,只有我一个,对我一个人好,好不好?”
我的眼前逐渐模糊,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下意识是否为人还尚不知晓,我能如何能知道下一世中哪个人是他?我怎么有力气去寻找?又怎么能知道?
可我就是想问啊,等了十五年的人,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半分位置,哪怕只是对我撒个谎也可以,只要有一点点在乎我都可以,我想成为他背后的那个能够让他回头的理由。
“和尚,来生你娶我好不好?”我哑着嗓子伸手想去触摸和尚的脸,但力气流失的那么快,明明那么近,我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十五年的等候,我未曾后悔,只可惜,到最后我也没有等到用一生换来的一句话,也许,那个和尚也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这样想来,我倒是有点儿庆幸了。
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我彻底的失去了意识,仿佛有股力量将我从这凡世的身体中拽了出来,将我从和尚的怀中拽了出来。
和尚,若真的有来生,你娶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