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灰认真的想了很久,其间季雪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几眼,最后他似乎得出了答案,嘴巴微张……她欣喜的看着他,像是小女孩儿期待已久的礼物即将揭晓,很想听到一些话,却又害怕听到那些话。
许小灰挠了挠头,嗫嚅道:“那个,你身上有没有带吃的,我快饿昏过去了……”
噗通!他真的昏了过去。
季雪儿背着许小灰,如果是以前病态的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不过最近修为长进不少,背着一个人也不算太沉重。
感受着他厚实的胸膛压在后背上,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鼻息吹得她的耳垂有些发痒,她平静的笑了笑,心想这个傻里傻气的大男孩,并没有传言中那般纨绔不堪,反而有些傻得可爱。
一路走来,士兵和丫鬟无不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公主背着许小灰一步步迈入城主府,关键是公主脸上竟偶尔露出平常绝对难以见到的温馨笑容,或者说是幸福的笑容,或者是傻笑,反正是一种毫无负担自然平静的一种笑容。
路上好些人慌忙过来帮忙背人,都被季雪儿一一拒绝了。
或许这算是最后一次补偿吧,以后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她实在不愿意让这样一个大男孩伤心。
她亲手给许小灰喂了一些蜂蜜水,因为饥饿发白的脸颊渐渐红润起来,不多时许小灰便醒了过来,吃了一些肉粥之类的清淡食物之后,身体机能很快恢复正常。
军营那边听说许小灰在这边,派人过来通知他归队,许小灰马不停蹄的来到内城边缘的军营里,那里正在举行一场仪式。
陈胜利为雪城立下了很多军功,人到中年,膝下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就算是身体残缺,依然一心想要为雪城奉献,坚决加入如同牢狱一般的护城大阵中枢,今天就是为他举行隆重的仪式。
雪城的护城大阵中枢管理严密,里面几乎与外界隔绝,与天下其他四十七城完全不同,或许这就是天下四十八城中,雪城历史最悠久的原因吧。
到场的人员都是军人,数十名赤血军百夫长千夫长到场,除了职责在身的军官之外几乎都到场,还有数百名战友也到场送别。
场面庄严隆重,军人们都敬重这样的老兵。
陈胜利坐在木质轮椅上,一身军装陈旧但干干净净一丝不苟,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似乎这一天的笑容比以前十数年的笑容都多。
“这就是我追求的目标,我是雪城人,这里是我的家,我愿意付出一切。”陈胜利慷慨的致辞。
陈胜利在数百人的目送下,独自旋转着轮椅,缓缓地穿过平坦开阔的外围,背影越来越小,来到护城大阵中枢围墙外,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晚霞,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缓缓地挪动轮椅进入其中。
厚重的大门轰然关闭,从此进入另一个世界。
陈胜利抬头看了眼接应他的人,只有一个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走路身子歪向一边,看起来很不协调,显然身患疾病。
他跟在老人后面,目光并没有关注老人怪异的步态,视线反而随着老人摇摆的手臂晃动,始终盯着老人右手背上的刺青,那是一只没有毛光秃秃的老鼠,谁会把一只丑陋的老鼠纹在身上呢?
他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强行压下内心的紧张,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手上的草原狼该长毛了。”
老人前行的脚步戛然而止,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一种老鼠,常年呆在地下,连眼睛都是瞎的。”
陈胜利却是语气坚定道:“不,这是一只草原狼。”
老人呆呆的站了很久,才开口道:“很多年啦,我都快死了。我先带你下去看看。”
他们穿过重重关卡,进入雪城最著名的尖塔,进入一个铜墙铁壁的房间里,里面有一个台阶蜿蜒延伸向地下,进入数十米深的地底深处,那里也是一片冰冻世界,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有一块黝黑的布满粗糙纹路的怪石矗立中央。怪石往上延伸连接尖塔最顶端,影响力辐射整个雪城,向下扎入冰层深处,直至地下不知多深的海水,联接方圆数千公里的冰雪元气。
他们称呼怪石为雪碑,雪碑周围悬空漂浮数十颗硕大的冰球,每一个冰球旁边就有一个人在催动元气注入其中。
雪碑能够储存元气,数百年来不间断的输入元气,已经不知储存了多少,一旦有人企图攻击雪城,雪碑便释放冰雪元气,笼罩整个雪城,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防护层。
遥远的历史中,凶猛残暴的雪兽,之所以败给实力弱小的人类,最主要的原因是它们企图攻破护城大阵的时候,损失了大部分的战力。
陈胜利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反响,地下的中老年人们只是象征性的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又立刻低头专注麻木的给冰球灌输元气,多年来它们一直重复这样的工作。
“现在处于平静状态,一旦引发战争,这里的人就会催动元气,将冰球变换阵法,进入防御状态。”老人说道。
陈胜利的内心竟隐隐的有着一丝兴奋,声音微弱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说道:“快了。”
……
此时此刻,许小灰的内心很复杂,在清晨的迷雾中,肆意的施展完一套《哀丝心经》复杂的动作之后,神念上的运用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但是有一件事情,却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情甚至于很沉重。
季城主对于毛竹阵亡一事,提议加大阵亡抚恤力度,这不符合雪城的惯例,于是军部这些时日一直在商讨颁布新阵亡抚恤方法,前几天终于尘埃落定。
将抚恤金交到毛竹亲属手里的任务交到了季白桦这一伍手里,之前杨六爷带着军部后勤官员前往毛竹家,准备将消息传达的时候,发现只有一位瞎眼的老奶奶,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杨六爷只是告诉毛竹奶奶说是毛竹领了任务出去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问题又一次摆在了他们面前,一个将孙子视作生命全部的老奶奶,如果听闻孙子已经死去,这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人间极致的悲苦。
毛竹死了,这是一个事实,但是他们没有人敢于直面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