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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眼睛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我想用手弄开它,却动不了,因为就连手指也格外的沉重。我口渴的厉害,张嘴想喊人,却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我似乎在飞行,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飞。只是全身轻飘飘的要被风吹到什么地方。

我感到有人轻轻的翻动我,动作很轻柔的用勺子撬开我的嘴。一股甘甜的水缓缓的流淌到我的嘴里。我的神志渐渐的清晰,手指也有了一些力气。然后,那个照顾我的人又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脸颊,柔声叫到:“素素!”

在他连叫了几声我的名字以后,我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把力气全部的用在了喉咙上,模模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嗳”。答应了这一声,喉咙里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隔我发出声音了,我的手指可以动,眼皮上的力量也没有那么重了,我试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所有的力气立刻全部飞回到我的躯体里。睁开眼睛后扑入眼帘的先是小玉欣喜的脸,然后是双华如释重负的神色,以及开阔清明的天地。微风吹拂在我的身上,我一下子清爽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小玉飞快的说,一柄扇子随着她的话音要落到我的头上。我刚醒,头脑迷糊的还没有完全的转过来,小玉的这一扇子,我自然是来不及躲闪,幸亏双华手快的挡住了她。

“丫头,如果把她敲晕了,你可不要再哭着和我吵架,和我要人了。”双华温和的说,又看向我,依然是那副优雅谦和的仪态,还有一种令人从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亲切。“素素,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我说,挣扎着要起来,双华顺势扶住我,很体贴的为我在背后塞了一个枕头。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经常做这些事情似的。

“我哥哥的医术不比你差吧!”小玉坐到了我的榻上。脸色开始还在炫耀,可是两秒钟不到脸色突然变的有些气恼,像是恨铁不成钢,那柄扇子到底还是带着风,呼啸着敲到了我的头顶。

“你这个讨厌的小龙女!怎么会晕过去以后就醒不过来!以后不许这么吓唬本公主!还有,你这个家伙,既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的条件又这么特殊,就更应该要处处留心,学着保护自己。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像你刚才醒过来时一副呆瓜样是不行的!你的武器不能离开你的手,任何靠近你的物体,还有人,不管是什么一定要用你的武器把他们阻挡在你的安全范围以外!这是本公主为你凝练出来的人生忠告,你说,本公主说的有没有道理?你接不接受?”

“如果我不接受你会不再说吗?”我笑着问她。

“当然……不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笨,别人就会以为我也很笨。所以本公主一定要肩负起教育你认识这个世界的重任!你这次不听,本公主就一直追着你说,一直追到你乖乖的听我的话为止!”小玉一开口,就口若悬河。我有些拿她没有办法。不过她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虽然听起来很累,但是,对于我来说也可以称的上是一种享受。也许,我天生就注定了一定要过这样的日子。

“你说的对。我接受。”我对着小玉笑了笑,又补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必客气!”小玉说。她的这一句完全是下意识的产物。本来她看到我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是准备的长篇大论的,可是冷不防被我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接受,谢谢你”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趁着小玉发愣的间隙,双华向我笑笑,问道:“素素,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这个样子,我有些担心。”

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双华又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我开始认真的思考,大脑里不期然的出现了一副副的画面。

在江边读书的尾生,尾生背着我走在铺着红地毯一样的花瓣飘飞的树林里,尾生给我的带着香味的手帕,那些伸出绿色茂密的茎叶追击我们的夕颜花,还有漫天弥散的火焰,白热的叫人喘不过来气,几乎把我烧焦的高温,尾生宽厚的身躯的遮挡,散布在空气里的皮肉烧焦的味道,追赶我们的僵尸,迎着风发出声响的裹尸布,以及小玉发光的箭,肩膀几乎被射穿的鹤龄,还有,被火烧伤的尾生,中毒的尾生……被鹤龄抓走的尾生……被鹤龄抓走的尾生!尾生被鹤龄抓走了!脑子里有光芒闪电般裂开,将记忆里阴暗沉默的角落照的雪亮。我想起来了!

我焦急的从榻上一跃而下,又被双华按住了。

“尾生被鹤龄抓走了!我要去救他!”我说,反扣住双华的手要脱离他。

“冷飕飕你不能去!如果可以让你去,哥哥就不会强行把你带回来了!”小玉加入了战局,抱住了我的腰。

“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让尾生受一点伤害!”我仍是往外冲。

“你现在就去正好中他们的计!他们只是要杀尾生,但是他们要活的你!如果你就这么去了,正中他们的圈套,那尾生可就真的保不住命了!”双华竭力逮住我说。我们的扯扯中,双华的胳膊和我的手都被抓出了一道道淤痕。

“素素,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尾生,可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思考,想一个最佳的办法,而不是傻傻的自己送上门让人家逮住,白白的牺牲自己,也失掉尾生被营救的机会。尾生是我的朋友,是我们京都的人才,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会想办法救他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双华说,态度认真,口气坚定,我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听到他说会帮助我,我的心里塌实了不少。至少,我不会那么没有把握。至少。我还有一个同盟。至少,尾生回来的希望又增加了不少……

看到我不再坚持,不再吵闹,双华起身,招呼小玉:“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多陪着她,不要欺负她。”

小玉的嘴巴撅了起来:“我哪里有欺负她!你没有回来的时候,我们相处的好得不得了。为什么你一回来就这么挑,一下子就把我否定了,说的小龙女好象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她又不是我嫂子!你干吗管我们怎么相处!”

“小玉!”双华哭笑不得的对着我抱歉的笑一笑,“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这个疯丫头说话一向没有什么顾及。好好的休息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双华对着我亲切的说,又很有礼节的吻了吻我的额头,起身脚步很轻的走出去,小心的为我们带上了门。

“我以为你会哭闹的很厉害。说实话,我已经叫人买了很多把雨伞了。想不到,一点也没用上!”小玉看着双华走出去,已经自动的爬到了我的榻上,盖上了被子,脸上显出惋惜遗憾的样子。

“你买雨伞干什么?”我好奇的问,现在还没有进入雨季啊!

“每一次只要你一哭,天上就会下滂沱大雨。我买了好多伞,本来想卖一个好价钱的。没想到大姑娘你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我这下子可是赔的很惨。”

“我不知道你还缺钱!”

“是不缺,不过,我喜欢尝试嘛。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做过买卖呢!这一次只是小小一试,没有想到就赔的血本无归。冷飕飕啊冷飕飕,你可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本公主经受如此惨痛的代价的人呢!你应该觉得很光荣!过几天,我一定叫哥哥给你发一块勋章。”

“我会很开心,会把它保存一辈子,然后传给我的子孙后代的。”

“你本来就应该这么做的。”小玉说,骄傲张扬的脸上有着痞痞的笑意。

我们说完这些的时候,不约而同的住了口。房间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死寂。忽然,房间的窗户带着巨大的力量咣铛一声互相撞击在一起,一道火光向着房间的内部突的一声冲了进来。小玉只来得及呀了一声,火舌已经扑到了我们的脸前。我是最怕火的,这袭击太过突然,我居然呆着不动了。小玉叫了一声“笨蛋!”抓起棉被包住了我。袭击过后一切立刻安静下来,就没了下文,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小玉拍拍身上的灰尘,从我身上起来,把我从棉被里剥了出来。

大火一直冲着房门而去,还在烧不止,我只好唤来水兽扑灭了火。早已经有人察觉到我们这里的状况,叫喊着保护公主,提来了水来救我们。他们推门一看,只见到了满地的狼籍,以及还冒着白烟的刚刚被扑灭火的桌椅,和被火烧的只剩下残片的被褥,愣住了。

“这点小问题小麻烦,本公主一根手指头就搞定了!虚惊一场,什么事情也没有!各位辛苦了,就不要再为我忙碌了。”小玉笑眯眯的说,挽着我的手,从众人间穿过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回头吩咐了一句:“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哥哥。我不想叫他为我担心。”我们一走,立刻就有人紧随着跟上我们。小玉也不管,只管拉着我走。

我们走进了一座花园。花园里亭台楼阁,碧瓦连天,还有数不清的花树,看不穿的树林,弯曲的小径,明丽的湖泊,各色的水鸟。

“就坐在这里好了。”小玉拉着我坐在一个亭子里。跟着我们的护卫远远的站在亭子外的树林里。小玉叫人给他们送去茶水,随即叹了一口气。

“每一次有一些风吹草动的就是这个样子,我一定会被看的死死的。素素。”小玉看着我,很严肃。“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许他们告诉哥哥今天的事情吗?一方面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更重要的是为了你。我说过要尽力为你保护你的秘密的。”

“你怕告诉双华是我召来水兽灭火的,被他猜出我是龙不是人?”

小玉点点头,“是。我的确怕这个。就算我们可以瞒过他这一次,恐怕下一次也瞒不过。素素,我哥哥是一个心细如尘,而且很重责任的人。在他的心里,国家的责任永远是第一位的。所以为我们的京都,他会撒谎,会利用别人,也会不择手段,骗人就更不用说了。”

小玉的眼睛里光芒隐隐烁烁的,掩含不住的伤感一丝一丝的泄露了出来。有一瞬间我以为她知道了她父亲死的真相,可是我马上就否定了。她没有理由知道的。没有人会告诉她真相。她只是很爱她的哥哥。爱他超过爱自己。她如此对我吐露实情,批驳揭露自己爱的人,一定是很心疼的!

“其实我哥哥很可怜。本来我想让你们凑成一对的。可是你喜欢尾生,而哥哥的态度也是那样。素素,你不要对我哥哥有不好的想法。他也是一个人。我们需要的感情,亲人,爱人,朋友,他都需要。只是,他的地位决定了他注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可以随心所欲的帮助自己想要帮助自己的人。他其实也想找一个可以倾听自己的人,想找一个可以用全心去呵护的人。只是,他不能……他不是一个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他首先是一个统帅,雪海大陆京都的接班人。他的一切,必须以京都的利益他的臣民的利益为出发点……我的哥哥,其实是一个孤独的人,一个疲惫的人,所以,不管他做了什么,请你不要生他的气。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不好?”小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不再看我,眼角还有泪水,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为什么哭泣。

“你的意思是,双华他其实,是不可能帮助我救尾生的?”我屏住呼吸问。如果小玉说是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的,也一定会生气。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对我哥抱太大的希望。我比你更了解他,我说过,他一向是以国家的利益为做事出发点的。”

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立时涌上我的心头,我心里那颗狂躁的心立刻就占了上风。“你在等什么?难道你允许别人如此的欺骗你,耍弄你吗?去报仇!去教训那个给了你耻辱的人!去报仇!马上就去!”我差一点就跳起来冲出去找双华了。但是小玉的凉凉的手拉住了我,我的头顶立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清醒了不少。

天空的云铺的很均匀。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我抬头看着天空。努力不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我抬头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幻术师骑着天马从空中经过。他看见了我眼里的泪水,对着我笑一笑,左手和飞扬的雪一样的长袍一起翻飞着,做着实施幻术的手势,为我下了一场花瓣雨,然后飞的不见了影子。天空里花瓣飘散,落到地面立刻又生长,伸展,开出大朵大朵繁复明亮的,火一样热烈的花朵。很快的,花朵就谢了,地上只剩下幻术师的实施幻术后留下的羽毛和花朵的残片。

“啊呀呀,你看你,掉掉眼泪就有人为你实施幻术逗你开心,冷飕飕啊冷飕飕,你说我是哪一点比你差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呢?”小玉说,努力的打消着刚才的不愉快。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对着别人哭啊。别人只有被你弄哭的分,哪里有机会哄你啊。”我回答。

小玉笑的很得意,也有一些无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以啊,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很孤独啊。所以,冷飕飕你一定要好好的心疼我。本公主就只有你一个好朋友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信任我,我一定会伤心而死的……”

我被她的唱念俱加搞的再也不能生双华的气,“所以呢,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呢?”

小玉歪着脑袋,笑眯眯的拍拍我:“其实本公主想和你说的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勇敢的面对。着急是没有用的。我们应该学会一个解决所有事情的最有用的办法。”

“什么办法?”我脱口而出。

“别人或许可以好对付一些,惟独鹤龄是一个例外。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追击尾生吗?你知道他追尾生追了多久了吗?”小玉看着我,我不知道,摇摇头。我只听过双华模模糊糊的说过一句,鹤龄不遗余力抓捕尾生,似乎是怕尾生威胁到他。

“尾生是一名军事奇才。他原本是我哥和鹤龄的同门师哥,因为不愿意过循规蹈矩的受束缚的生活,于是退了学。鹤龄和景王天南海北上天入地的找他,为的就是要他为他们效力。鹤龄一直追了尾生三年。一直到最近尾生放出消息说他做为京都的人,愿意为我哥哥效力,鹤龄他们开始追杀他。鹤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自己要不到的,就宁可毁掉。”

“那尾生不是很危险?”我跳了起来。小玉又把我按了回去。

“以前他是很危险,但是现在反而不那么危险了。因为有你。”

“有我?”

“对,因为有你。”小玉肯定的点点头。“以前鹤龄只是要劝服尾生,劝服不了就杀了他。但是现在,他想要你。所以他一定会留下尾生引你去救他。所以说尾生现在是安全的。所以说你现在不能冒冒失失去救他,等我们商量好计划好一切,本公主自然会亲自出马,帮你把小货郎接回来。”

我有一些心动,可是……

“可是如果我不跟着尾生,我怎么知道尾生的一切呢?怎么知道鹤龄的举动,怎么安排我们的计划呢?”我问。

小玉仰头大笑,“冷飕飕你难道不知道雪海大陆上有一种职业叫做细作吗?”

“细作?”

“你连细作也不知道?那暗探呢?暗探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有些人总是会趁你不注意探头探脑的看你,偷窥你的秘密呢?世界上许多这样的人。他们自然会为我们做好一切的。而且,比我们做的好的多。”

“哦……”我点点头。

“在我们的周围,有许多鹤龄派来的细作,只是我们不能确定他们是谁,但是在鹤龄的身边,也有我们的人,只要我们吩咐一声,他们就会为我们搜集我们想知道的信息。”小玉头头是道的说,然后又附在我耳朵上轻声的说:“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哥哥知道。我告诉你的事情,全部都是从他的书房里偷偷看的。”

我“啊”了一声,小玉的扇子又不客气的敲到了我的头上。“你啊什么啊,本公主为了你连贼都做了,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本公主绝对不能卤莽。这件事情很棘手,我们一定要从长计议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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