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泽本是着急去寻找叶云帆,此刻一想,便是耽搁几日又何妨,遂在那客栈住了下来。
是日晚,方天泽又在那后院凉亭内摆下一桌酒菜独自对月而酌。
此时,夜色未深,月色灼灼,墙外喧嚣未止,琴瑟之音不绝。
方天泽举杯在手,望月而吟:“今夕少愉乐,起坐开清尊。举觞酹先酒,为我驱忧烦......”一首诗尚未吟完,方天泽早已满眶热泪。
“独自饮酒难免伤感,公子可需人与你对饮?”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方天泽匆忙拭泪,看着山如烟缓缓走来。
山如烟此刻却不像往日里那般,她竟然高挽发髻,微施粉黛,一身粉群飘然,面色含羞,发间斜插这一根玉簪。
“我这里刚好准备了两个杯子!”
“你知道我会来?”
“我在等你,就算你不来,我也当做你已经来了!”
山如烟娇羞的坐下,自己斟上一杯酒。
“我不懂那些诗词歌赋,可是也知道公子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吗?”
“先饮此杯再说!”方天泽举杯一饮而尽。
“大丈夫何须柔肠百结,但求他日激荡风云,横扫江湖,成我青云之志,立我万世之名!”方天泽屹立亭内,豪情满腹。
山如烟看他立于月下,神采飞扬,内心也随他澎湃激荡。她本是个不拘小节的女子,此刻便说道:“公子,我先陪你三大碗!”
方天泽冲她一笑,举起一坛酒道:“即是如此,何必麻烦,你我共饮此坛!”
月渐西沉,飞鸟归巢。二人虽是相识不久,但却放开胸襟,道尽心事。山如烟也觉畅快无比,不知不觉间便空尽酒坛,醉卧花间了。方天泽也斜倚栏杆,昏沉睡去。
“哎!”夜色中,有人轻轻一叹。那人身法恍如鬼魅,背起花丛间的山如烟便飞身而去。
第二日,方天泽便起身离店而去。他走的不急不缓,似乎在等人。忽闻背后马蹄声响起,他脸上便浮现了一抹笑容。那马拦住方天泽的去路,马上的人正是山如烟。
“你这是要走吗?”山如烟忽然眼圈一红。
“不错,他日我做完了该做的事,自然会回来找你!”
“那如果你完不成呢?”山如烟已经有泪低落。
“这......我知道姑娘的心意,就如同姑娘也知道我的心意一样。此心但存心间吧!”方天泽似是都不敢抬头。
“即是我留不住你,那我就跟你而去!”山如烟坚决的说。
“如烟,看来我平时是太娇惯你了!”忽有一个声音传来,山如烟闻此木然变色。
“我们快走!”山如烟赶紧催促方天泽。
方天泽听此音声如洪钟,便知其内力之高深莫测。他断定必是山一南来了!
山如烟见方天泽站在原地不动,着急道:“你怎么还不走,我爹马上赶到,等他到了,我们...我就走不了了!”
方天泽向她笑道:“即是你爹来了,你觉得我们就算跑又能跑得掉吗?”
山如烟见他原地不动,也只能暗自着急。
“我们光明磊落,也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算走,也要光明正大的走。山前辈德高望重,侠名远播,自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哈哈,好小子,果然油嘴滑舌!”
方天泽但见空中人影憧憧,声音似是从各方传来,却无法准确听出是哪一个方位。瞬间,一个身影落在山如烟的身旁。但见他方脸阔目,无眉无须,脸上数道伤疤纵横,让人望而生畏。
“爹!”山如烟悄声的叫道。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离家出走!”山一南似乎嘴唇未动,但是声音却大如洪钟。
“山前辈......”方天泽刚欲开口。
“没你的事,幸亏你刚才劝阻小女不要走,否则你已经没命在这里讲话了!”
讲话间,方见一对人马赶到此处。
“爹,如何处置这小子!”为首的一人说道。
“山如飞,你若是敢动他,我也不会放过你!”山如飞听到山如烟的怒吼,也不敢作声。
“把你姐姐带回去,让这小子滚!”山一南冷然说道。
“即是如此,那我反倒不愿走了!”方天泽淡然一笑说道。
“你说什么?”山一南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敢如此说话,不禁虎目圆睁,怒气勃发。
方天泽也不去看他,只道:“我来去自由,本就随我不随人,也不是谁让我滚我便滚的!”
方天泽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傲气。
“哈哈,好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值得骄傲的本事!飞儿,替我会会这位公子!”山一南冷笑道。
山如飞早就蠢蠢欲动,只是看到山如烟的脸色不好,内心稍有犹豫。山一南平日里行走江湖,对他们姐弟管教的相对较少。他自小同山如烟一起长大,常跟随姐姐一道嬉戏玩耍,山如烟性格洒脱,少有一般女子之气,对他虽是照顾,但也严格,所以他也是极畏惧山如烟。
他从未见过姐姐会为了某个男子而有如此状态,所以早就对方天泽有气。此刻他听到父亲的命令,自然胆子大了起来。挥拳便欲向方天泽攻去。
“你敢!”山如烟快速的挡在方天泽的身前。
山如飞突然不敢行动,眼睛悄悄的看着父亲。
“放肆!你要造反了吗?为了一个认识几天的人,你便这样,你还有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山一南怒道。
“爹爹,我就是喜欢他,我便要跟他在一起。你看见美丽的女子,不也是要娶回家做妾吗?我就是要跟着他了,又能怎样!”若是平常的女子说出此话,定是让人惊奇。然而她本出自江湖世家,较一般人更加不拘小节,况且山如烟自幼性格便如男孩子一般,素来任性要强,敢爱敢恨,完全也不理会那些礼教宗法。
山一南听到此话反倒大笑起来,众人反被他的举动弄得不明所以。
“好,好!果然是我的女儿,不过.......”
“不过,一个男人要靠女人来保护,未免太下作了一点!”方天泽说道。
“不错!我也不为难你,假如今日你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我便放了你!”山一南说道。
“二百招,我在你手下走二百招!”方天泽傲然的说道。山如烟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天泽,拉着他的衣襟,示意他不可如此。
“你?你认为你能在我手下活过二百招?”山一南冷然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我不认为!”
“那你还要跟我爹比拼二百招?”山如烟惊呼道。
“不过,我的条件是,如果我侥幸接了山前辈二百招,请山前辈允许如烟跟我走!”
山如烟听到方天泽如此说,早已泪流成行,她方要言语,不想却被方天泽点住了穴道。
“你为何如此?”山一南问道。
“即是答应了山前辈,那就如此便好。假如如烟以死相逼,反倒让山前辈为难了!”方天泽紧紧握了一下如烟的手,便昂然向山一南走去。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请出手吧!”
方天泽仍然是双手作揖,躬身道:“前辈请!”
山一南仰天一笑,双手一错,路面上尘土飞扬,路上骏马纷纷扬蹄长啸,路边绿叶簌簌抖个不停。
方天泽双目紧闭,凝神聚气,双掌立于胸前。在他的面前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尘土飞叶遇此而止。
山一南率先发出一掌,方天泽面前的屏障瞬间消失。那飞叶尘土仿似利器一般向方天泽袭去。方天泽在胸前划了一个圈,那飞舞的杂物仿似有了生命一般,随着方天泽的指引,被引到一边。
山一南见此先是一愣,随后又连续攻出了十招,这十招就像十人同时发出一般,迅捷无比。方天泽仍是双目紧闭,身体轻轻旋转,手掌挥出的动作似是越来越慢,但却在其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山一南的招式化于无形。
两人并未直接接触,却在瞬间已经过了二十余招。
山一南面上瞬间闪过一丝奇异的变化。而后步法加紧,功力一层盖过一层。方天泽仍是不动,不过额上汗珠已然冒出。
山如烟虽是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其他在场众人,恐怕许久没有见过山一南动手,众人皆是楞在原地。
转眼间,过了一百五十多招。
方天泽已经挥汗如雨,山一南却气定神闲,面带微笑。
忽然,山一南骤然一掌推出,那真气形成一阵旋风向方天泽卷去。方天泽顿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而来,他面部犹如刀割,额前头发也兀自飘落。他知道自己难以抵抗,便真气一沉,双脚立时沉入地面三寸,凝聚全身功力于双掌,迎着那旋风而立。
山一南见他不躲不闪,知道他信守诺言欲要抵死硬接这一招,心内便有些后悔这一招所用的功力太过,恐怕这年轻人无法抵抗。
众人见方天泽嘴角有血渗出,便知道他难以承受这一式,不免为这倔强少年惋惜起来。山如烟面色苍白,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
然而,方天泽自觉必然命丧此地之时,却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强大热浪袭来,自己双掌接触到山一南的气功之时,虽觉力道强大,竟然也在这热浪的协助下,硬生生的接住了这招。
山一南愣在原地,他低头片刻,突然喊道:“什么人!”
方天泽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见那树林里有一人飞奔而去,那背影却非常熟悉!
“刚才那是你什么人!”山一南冷然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几乎没有什么亲人,不知道谁会来帮我!”方天泽说道。
山一南虽有疑问,但从这年轻人的表现来看,他相信方天泽的话。
“前辈如果不信,那就再发一招,晚辈愿意承受!”方天泽面色苍白,颤抖着身体说。
山一南慢慢走近方天泽,问道:“难道你不怕死吗?”
方天泽没想到他会如此问,便如实答道:“怕有何用,若是怕,刚才我不接便是!”
“我问你,叶元真是你什么人?”山一南突然问道。
“前辈是否与他相识,他正是在下的师叔!”
“师叔?你竟然会他的‘天人十八式’,哈哈哈,造化啊!”山一南突然狂笑起来。
山一南解开山如烟的穴道。没想到,如烟竟然直接奔向方天泽,关切的问道:“天泽,你有没有怎么样?”
山一南只能站在原地苦笑。
“如烟,你真的决定跟着他了?”山一南问道。
“爹,你就放过我们吧,你知道女儿,女儿既然决定了,纵然是死也不会回头!”山如烟决绝的说。
“好吧,好吧!我今天就把如烟交给你,希望你能真的对她好。今天这最后一招,我便留在这里,希望如果有一天你们有何矛盾,你能念在这一招的份上,尽可能的原谅她!”山一南黯然的说。
“爹!难道......”山如飞欲要阻止,山一南手臂一挥,他便不再言语。
“山前辈,晚辈定然不会辜负你!”方泽天坚定的说道。
“爹!”山如烟笑中含泪,拉着山一南的手喊道。
山一南大手一挥,转身说道:“你们快走,免得我改变主意!”
方天泽便携着如烟,纵马绝尘而去!
“尚阳子,你马上安排人马,暗中跟去!”待到方天泽二人远去,山一南立刻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