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农作物家家户户都已收晒完毕、收藏入库,动物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忙着在冰冻来临之前储藏好过冬的粮食,而最怕冷的蛇们也早早的把自己隐藏起来,冬眠去了。
10月13日是立冬日。立冬过后,北方已是万物调零,风干物燥,寒气逼人的时日了。然而我们江南桃溪的人们还是穿着两件单衣,感觉温暖如春。这也验证了江南的一句俗话:十月小阳春。江南的万物跟北方也不一样,都还是生机勃勃,只有会落叶的枫树被秋风理成了光头,光秃秃的兀立着,仿佛这个季节特意与它过不去似的。
今天是10月30日,农历十月初六,星期六,是罗亚凤六十大寿的日子。若火用一个半月的工资390元为母亲的生日置办了烟、酒、肉等。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母亲能过一个愉快的生日,忘掉失去老伴而悲伤的心情。罗亚凤的生日摆了十桌酒,有80多位客人。若火的大姐木兰为母亲做了一身新衣服,二姐金兰亲手为母亲做了一双布鞋,大哥若水给母亲200元钱作为寿礼,二哥若土则给母亲100元钱,并亲自招待亲眷朋友。最令罗亚凤高兴的是,三梦在中午开酒席前赶到给她带来了一个生日大蛋糕,这蛋糕点上蜡烛后平添了许多喜庆的气息。
“三梦,谢谢你也来给我做生日,来就来嘛,还送什么蛋糕,我看到你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亚凤走到三梦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诚恳地说,“你教书一定很辛苦吧。你能够当老师教小孩子读书,说明你是个不错的孩子。”
三梦牵着亚凤让她坐在八仙桌的上位,然后她切了一块蛋糕送到亚凤的手里亲切地说:“伯母,您的生日,我肯定要来祝贺的,您看亲朋好友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呢?”三梦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亚凤的儿媳妇似的,脸庞眨着红润,她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教书是有点辛苦,不过选择了当老师,我就应该好好爱自己的职业,好好去教小孩读书。”
亚凤仔细地望着如花似玉的三梦,脸上带着笑容,赞美道:“闺女啊,要是我家老三能娶上你,那肯定是我们家祖宗的庇佑,我们一家子真的是太有福气了嘛。”
三梦眨着红润的脸庞更加红润了,她急切地说:“伯母,您吃点蛋糕,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出了厅堂,刚好在门口碰到若火,便和他一起招呼客人入席去了。
若火的母亲,那一颗慈祥的心都一样爱着她的每一个子女,她对自己的小辈说的话都是诚恳的,关切的。
人世间,娘的心很小,她只装儿女的一切,而儿女的心很大,都想装满天下,却忽略了娘已慢慢变老。天底下所有娘都这样,所有孩子也都这样。若火想,我要是能寻找到一块神奇的手帕,用它抹去娘额头上被岁月刻上的皱纹,抚摸娘那布满沧桑的脸庞,那该多好。
娘在,家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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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火,今天你带女朋友来我家玩啦。”洪良仁在路边的农田里播种油菜苗,看见若火和三梦向他走过来,便放下手中的活,同他们打起招呼来,“昨天你姐在母亲的寿宴上听说你们今天要来玩,她就没有来帮我种油菜,呆在家里准备饭菜等你们了。”
“姐夫,那我们帮你种油菜呗。”若火走到洪良仁的面前,见他脸上的鱼尾不经意间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胡子悄悄地占领了他的脸庞,银丝也在风中摇曳着。哎,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金兰嫁给他的那几年,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啊。
王金兰1981年嫁给了离白水村六里多路的狮子山村的洪良仁。狮子山村就在龙盘山的另一头。从白水方向看龙盘山像龙,而从狮子山方向看龙盘山却像上山的狮子。狮子山村就坐落于狮子山前开阔的地方,有十余户人家。金兰和良仁结婚那年,她18岁,他30岁。她的面孔有八分像她爸爸,方偏圆。她一米六五,一头中长的斜刘海能很好地把她的国字脸修饰得体,脸部显得修长。她要是和丈夫站在一起,看上去比一米六八的良仁还略高。田里山上的活都难不倒她。她们自结婚后,于次年便有了女儿洪云曦,过了三年又有了儿子洪云海。他们的两个孩子都遗传了父母的国字型脸,长得胖乎乎的,十分可爱。
良仁由于兄弟姐妹多,耽搁了终身大事。那一年,他在若火家做木工,见金兰贤惠,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两年多,她才勉强答应嫁给他的。不过,良仁挺勤快,有做木工这门手艺。农村人嘛,要求不高,会过日子,又有门手艺,吃百家饭,总还是算不错的。虽然他年龄大了点,金兰的父母还是比较满意这门亲事的。
冬天农闲时期,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在闲田里种上几亩油菜,农村人的思想很简单,家里有油有粮,肚子就不怕回虫来闹革命。
今年三月,油菜花正招蜂引蝶。若火记得也是在这丘油菜花田中,他为三梦照相的情景,那是何等的心情,一个字“爽”。是哟,百花之中,油菜花最招蜂引蝶最花心,它穿玉衣戴金饰,最会献媚眼。昨日飞花与燕舞,今晨含蕾又伴雀。
“三哥,你在想什么呢?”三梦忽然笑眯眯地问。
若火被三梦这么一问,回过神来,“我在回忆上半年我们俩在这片油菜花中我给你拍照的事情呢。那个时候你简直就像一位花仙子。”
“去你的,还花仙子。”她嘟着嘴,笑笑,“我只想做你的小公主。”
每年春夏之交的时候,乡村里一条条像条肉一样的田里,油茶花会如期盛开。一眼望去,油茶花像金黄色的河流,这金黄色的河流在阳光的照耀下,你的眼睛会以为看到了金黄色的海洋。
三梦的思绪也回到了三月的油茶花的季节里——她的脑海里突然也有无数金黄色的浪花在飞舞着。她仿佛和若火一起看见了一朵朵金黄色的花,这些花涌动在金黄色的海洋的浪尖之上。三梦想,只要生命在,我和若火应该每年去看看这如花的世界,它会在人生的旅途中绽放美丽的青春。油菜花犹如生命之花,只要去除草、施肥、浇灌,我们就能够听见花儿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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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咔!……”田坎边有条小溪,石蛙正在那里唱着它们自己才听得懂的歌。
“若火,你听听,那小坎里有石蛙在叫,你快去捉来给娘补补身子。”良仁瞄瞄石蛙叫的方向说,“反正油菜也快种好了,你去捉石蛙吧。”
“有石蛙!”三梦兴奋地说,“阿火哥,那我们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捉来。如果能够捉来,可以给伯母大补一回。”
“‘咔咔咔’叫声的石蛙是雌蛙,每当下午三点多钟,有些雌蛙就会出来找伴侣了。”
“我才不信呢!”三梦笑道,“那你捉来给我瞧瞧。”
若火寻着石蛙的叫声来到了一潭水旁边,见一只石蛙浸在水中,头往上探着,正“咔!咔!咔!”的叫着。他看准时机,瞄准,突然一伸手把它逮了个正着,然后指着石蛙的腹部对三梦说道:“你看,这雌性石蛙腹部光滑、白色,前肢弱小,胸部无荆刺。”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这是以前我跟我老爸捉石蛙的时候,我老爸对我说的。”
“那雄性石蛙是啥样子的?”三梦笑笑,“你去找找,看看还有吗?抓只来给我见识见识。”
“咕!咕!咕!……”忽然间离小潭上方不远五米的地方又有一只石蛙在叫。
“你看,刚说它,它就在那儿喊我了。”若火把这只石蛙递给三梦,来到了坎上游。他欠身一看,一块50公分见方的石块上面正蹲着一只石蛙呢。若火的手刚想伸出去,它便一跳,逃到水里面去了。若火蹲下来仔细一瞧,石蛙正躲在这块石头下面,头朝里,屁股朝外,它以为这样算是躲藏起来了。他脱了外套,把毛线衣袖往上拉了拉,伸手轻轻地把石蛙捉了起来。
“哇!好大的一只石蛙!”
“这便是传说中的雄性石蛙了,它的叫声不一样,声音是‘咕咕咕’的,而雌性石蛙的叫声是‘咔咔咔’的。”若火指着石蛙的腹部给三梦看,“你看,雄性石蛙腹部都是淡黄色的,前肢粗壮,胸部有荆刺。”
“三哥,真佩服你,你的知识面真广,连石蛙都这么了解。”
“山里人一般都喜欢晚上去捉石蛙的,因为大多数石蛙喜欢晚上出来活动。”若火对三梦说道,“记得我读初中放暑假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跟我老爸去捉了七八斤石蛙呢。”
“舅舅,舅舅!”若火听到他外甥洪云海在叫他,忽然间,他已经跑到他们面前,“哇!这么大的青蛙啊!”
“不是青蛙,是石蛙。”若火纠正道,“在你两三岁的时候,舅舅也捉给你吃过。”
“毕老师好!”洪云曦也跑到他们面前,他管叫三梦为毕老师,是因为三梦上半年在桃溪乡小学实习时教过她语文。
“云曦好!”三梦回道,“看小朋友今天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想,你作业肯定都做了吧!”
“做好啦。”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我妈叫我来叫你们回去吃饭,吃了饭叫我跟你们下去到外婆家住,明天早点去学校。”
“明天早上我有点事也要去桃溪小学,顺路我送你到学校去,然后我再去官溪坊小学。”三梦说,“那么我们就早点回去吃饭吧。我们等下回去还要走六里多路哩。”
三梦说完把石蛙递过去给洪云海,他接过石蛙,高兴地用小指头调拨着石蛙的脑袋,兴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