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我任职公安局刑警时。我姐夫的哥哥老婆死后很长时间没续弦再娶，与其老母亲相依为命。三年前经人介绍续娶一个比他小八、九岁从未嫁过人的老姑娘，听说还曾是个生产队妇女队长。
姐夫老爹去世早他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把他们哥俩拉扯抚养成人。为了让我姐夫读书他哥小学没读完辍学回村参加生产队劳动，在村里是出名的老实人和孝子，掌家过日子全是他老妈主持。老太太与故去的儿媳妇相处的象亲娘俩，他们夫妻感情也挺好相敬如宾，从没红过脸吵过架，村里许多人家都很羡慕和赞赏。
新媳妇过门后情况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婚蜜月尚未结束新儿媳妇即全面夺取持家大权。对老婆婆象驱奴使仆唤丫鬟，稍不如意就出口不逊甚至张口骂街。姐夫他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与儿媳妇针锋相对毫不示弱，婆媳大战烽烟四起争战不休。
姐夫他哥也曾与双方沟通理论、劝解调和甚至吵闹过，终因老实敦厚、儒弱窝囊，被老婆软硬兼施、撒泼耍娇彻底拿下，睁眼闭眼任她在家称王称霸。
但她对丈夫还是蛮好的恩爱尤佳，也还称得上是家里地里一把抓精明强干型。另外，据传言姐夫哥哥在哪个方面缺乏点“硬气”，要不怎么与前妻生活了那么多年连个孩子也没有。
我姐看不惯把老太太接到自己家来，熟料想老太太却住不惯（可能也是不适应我姐那风风火火的泼辣性格）说：舍不得他那个破家和那些“鸡、鸭、鹅、猪、狗、猫”，没住多长时间就非回去不可，怎么留也留不住。后来才知道，她家里还藏着老伴生前留给她的“宝贝”，她从来秘不宣人需要守护，连两个儿子都不知道。
就这样吵吵闹闹、磨磨擦擦过了三年多。老太太毕竟是七八、九十岁的人，精神和身体都垮了一病不起躺在炕上。我姐夫、姐姐将她送到矿务局总医院：肺癌晚期全身扩散已无药可救，医生诊断最多还能有二、三个月生命期。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老太太死活不住只好出院回家。
老太太知道自己来日不多了，到家后把两个儿子叫到炕前说：“你爹临走交给我两件东西说是宝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卖掉。等你们哥俩长大成家立业后，如果不孝顺我就把它卖掉给我养老，如果孝顺就一人一个留作传家宝”。老太太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以前不管咱母子们多么艰难困苦，我都咬牙挺过来始终没动用它，现在我没几天活头了趁还有这口气，把它分给你们哥俩吧”。
“妈、什么东西？”他哥俩齐声问道。“
一对纯金香炉。你爹说是宋朝年间的珍品，是你祖上随大汗打进汴梁在皇宫中获得的，是你们耶律家的传家宝”。老太太颤抖着拿出两把钥匙，用手指着炕橱靠里边的柜门：“老大你去把橱门打开里面有个铁匣子，东西就在匣子里”。
姐夫他哥接过钥匙去开厨门锁，刚拽着锁头还没等往里插钥匙，锁鼻子连同锁头一起从橱门上自动掉下来，娘仨同时大吃一惊，姐夫他哥赶紧往里一摸铁匣子还在便拿了出来。更让人吃惊的是匣子轻飘飘的，上面锁头连同锁鼻子已经被撬掉，里面的一对金香炉不翼而飞。
老太太当即“呴嘎”一声背过气昏厥在炕上。哥俩连呼带喊又搓又揉带掐人中地把老太太弄醒。老太太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我去医院前还打开看过，东西在里面好好的这怎么就没啦？”，“老大，我走后家里断过人吗？”“没有呀娘，白天桂英（他媳妇）始终在家，按您吩咐晚上我一直在家哪也没去”“把我嫂子叫过来问问”我姐夫说。
喊了半天姐夫他嫂子才应声：“号丧还是叫魂，啥事？”一掀门帘边呛着姐夫他哥靠在门框上没有进屋。
“妈住院这些天妳白天离家外出没有？”姐夫他哥问道。
“没有呀，大冬天的我上哪去？整天就窝在这破家里”。
“嫂子妳真没出去？那家里来过其他人吗？”我姐夫问一句。
“吆、吆、吆，怎么啦小叔子，对你嫂子不放心替你哥搞审讯来啦？”。
“不是，嫂子妳千万别误会，妈屋里有点东西找不见问问妳看见没有”我姐夫赶快解释。
他大嫂脸上神情显得很不自然，眼神游离不定地轱辘辘转动着，稍后回答：“没、没有哇，老太太这屋我极少进来，她的玩意从来都没动过，不信你问你哥”。
“一直没人来过咱家？”姐夫他哥追问。
“吆，你以为你是谁呀，公社书记还是大队主任？就这个破家请谁人家还得稀罕来呀”。
事情一时也没头绪我姐夫哥俩报案啦。
我带同事来到姐夫他哥家，这是我自他哥这次结婚第一次登门，也是首次见到他大嫂子啥模样。他们结婚时正赶上我执行任务，没能来参加婚礼（哎，人虽未到贺喜钱却没差事）。
姐夫他大嫂40岁左右中等个，小圆脸白白净净，柳叶眉丹凤眼，一双好似会说话的大眼睛流光溢彩，睃你一眼风韵无限。丰满健美的身材不胖不瘦，穿一套紧身体型衣裤，勾勒的前胸乳峰凸挺，后臀圆滚微微上翘，腰凹腿长臂玉手秀……好一位风姿卓越的美人坯子。怪不得姐夫他大哥被迷的，神魂颠倒自愿臣服石榴裙下。
简单打过招呼我们按部就班开展了侦查询问。内外门、各窗户没有被撬痕迹，炕厨门装香炉的铁匣子虽然被撬，却不是急速暴力型破坏……。
询问姐夫他嫂子，他一口咬定从来不动老太太东西，更没听说和见过老太太的什么宝贝。并坚持说自己自老太太住院以来，从未离家远去，还坚持说老太太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贝，是为了挤兑他想让他儿子和自己离婚特意编造出来的。
老太太则一口咬定是儿媳妇偷去，还说一定是前个时期她拿出来查看，儿媳妇在厨房透过原油灯窗口偷看过。
侦查完现场我心里基本有数。由外部人作案的可能极小，东西又不能长翅自己飞了。所以，做完笔录我们就收队回局。
老太太受此严重刺激急火攻心，病情迅速恶化没几天两腿一蹬撒手西归。
姐夫他妈后事处理还是挺风光，由于生前在村里人缘很好，孝子贤孙、本家本族、亲戚朋友、东邻西舍等百十号人吹吹打打，把她送到莹地与姐夫他爸并故安葬。出殡过程中他嫂子表现的还算可以，穿孝服、守灵、磕孝子头、哭丧、送盘单……流出的眼泪，表现出来的感情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绝不是那种虚伪的“干打雷不下雨”。
我姐全家倾巢出动五天后才回来（我当天出完殡就先回来了）。一到家就给我打电话叫我马上去她家，给我讲述一件奇怪的事。
自从老太太出殡的第二天晚上，每到半夜零点就听见“哐礑、哐礑”斧子砍梁柁声。砍声一响我姐夫他嫂子就开始头疼，斧子砍得慢痛的就轻，砍得快痛的就重，砍得急痛得满炕打滚，就好像孙悟空被戴上紧箍咒，唐僧一念咒他就头痛般。
我不相信我姐说：“我还骗你吗？这是大家都亲耳听到和亲眼见到的事。砍声一响那小婆子就疼得打滚，这几天让他闹腾得连觉都睡不消停。不信问你姐夫和孩子们”。接着又问案子有眉目否？我告诉她基本清楚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那咋还不把那娘们抓起来？”我看了我姐夫一眼说：“别急姐，你想事情出在姐夫家内部，尽量平缓解决为好。最好是动员她自己交出来。否则，姐夫他哥与他嫂子关系怎么处理？你们一家人以后还见面不？”见我姐夫直点头我姐：“嗯，也是哈。那她要是死不认账就是不拿出来怎么办？”“那就怪不得别人公事公办依法处理”。因有事我拒绝留我吃饭转身就走了。
又过了二天我姐夫他哥亲自来找我，我问他：“有啥事吗？”他说：“这几天晚上除砍房梁声外，窗户外总有人半夜三更扒窗户，还有阵阵幽音传进屋里来也听不清说些啥，声音一起他媳妇就“嘎”的一声背过气去。出去寻找却什么也找不见，已经三天他媳妇快被折腾死了”。所以，来找我希望公安局能帮着解决。
这类事不属公安局管辖范围没法管。可他一个劲地哀求我，想了想我说：“大哥这么办，你先回去今晚我和姐夫一起到你家看看，然后再说好吗？”
晚上和姐夫来到他哥家，我围着院子里里外外转了两圈。整个院落很严谨，无论从里面外面想攀爬翻越很困难。院子大门晚上锁院子里还养一条大黄狗，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我和姐夫来到西屋和衣躺在炕上（为了迅速起来），姐夫告诉我原来他哥嫂就住这屋，老太太去世后西屋发生砍房梁声后，哥嫂就搬到东屋，可砍声也跟随移到东屋。
天阴的很厉害刮着嗖嗖小北风，不到半夜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心里有事我和姐夫俩也没睡着，翻来覆去在炕上“烙大饼”。直靠到半夜听到东屋传来砍房梁声，我一骨碌爬起来跳下炕。这时从东屋传来“嗷--”一声，我知道这是姐夫他嫂子背过气去，也就是窗外来“人”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撩开门帘闯进东屋，只见一巨大人影在窗户外晃动。披散头发眼闪绿光、呲牙咧嘴露着巨齿獠牙，一双毛茸茸大手扒着窗户棱子，嘴里喷出一股股像血一样的红雾，囔囔噻噻在说什么话。我凝神仔细听隐隐约约是在重复：“还我宝贝”四个字。
我拔枪在手转身奔外房门，猛地拉开门一个箭步冲到院里，院子里静悄悄毫无任何人影。整个院子被白雪覆盖的一片银白，连大黄狗趴在窝里都懒得出来，抬起头朝我发出几声“呜、呜、呜”低吼声。
姐夫打着手电也出来我俩用手电四处仔细寻找，发现一溜脚印从东屋窗户下一直延伸到大院门，脚印非常微弱却很清晰，是一双小脚老太太的“三寸金莲”印。
把院子门锁打开拉开大门，看到脚印接着门里的踪迹一直向村外而去。姐夫他哥也来到我们跟前，经他哥俩辨认脚印似是他母亲的。
我们仨人顺着脚印码下去，一直码到坟茔地他父母合葬墓前，脚印在墓门口处消失，周围再没有任何其它印记。
往回走的路上我心里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讨债”。是老太太死不甘心魂魄来向他大儿媳妇讨债，这事我可没法管实话实说也管不了。
回到屋里我观察姐夫他哥俩，看得出他们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姐夫征询我：“你看这事怎么办好？”，我故意闷他：“不知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管不住着”。“别扯犊子快说该咋办？”。我嘿嘿一笑抬眼望望他哥：“大哥能做得了主吗？”，“别管他我做主”。姐夫他哥也连连点头：“兄弟你说、你说，能做主、能做主”。“那好，这类事我们公安局管不了，必须另想办法”我把我的想法和建议讲述一遍。
处理这类事情必须双管齐下。首先，推荐他们去找“阴阳先生”（即在《文化宫里的女鬼》中介绍的那位梁先生）来破绽办置闹鬼的事。然后趁热打铁由他哥配合我用法律威力，突破姐夫他嫂子防线，争取让他主动承认交代把东西拿出来，我看在亲戚里道份上疏通关节，免于追究刑事责任争取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哥俩完全赞同，天一亮便踏着满地白雪，顶着癛洌寒风把阴阳先生请来。
阴阳先生在家里神一套鬼一套舞弄近两个多小时，然后又到坟茔地去了一趟，完毕后告诫姐夫他哥嫂：情况闹清楚老太太生前你们未尽到孝道，特别是妳（指指姐夫他嫂子）还偷拿了她东西，她心不甘阴魂不走向你们讨债来啦。如果妳不悔改她会一直来闹下去，还会加倍闹腾”又指一下他嫂子说：“你会生不如死受尽折磨的”
“那可怎么办啊？”姐夫他哥问。
“要想安宁你们两口子在一年内每逢初一、十五必须备下香烛、冥币和供品，到老人坟前磕头烧香祭拜”，拿他的东西马上交出来诚心悔过，否则没个好”。然后又对姐夫他嫂子说：“我今天已经给你与老太太讲情，给妳三天时间不来折腾妳，如过期妳仍不思悔改那我也管不了啦”。
趁此机会我对姐夫他嫂子也进行了一番法制说教。讲明此事的违法后果严重性，明确告诉她：公安局已经查明真相，此事触犯了国家刑法，已构成犯罪将被依法判刑。如果马上主动交出来争取宽大处理，看在亲戚份上可以帮她通融通融争取免予追究刑事责任。我也说：“给她三天时间究竟何去何从自己掂量着办吧”。
第三天是星期天一大早我姐夫他哥就来到我家，告诉我：“真灵。自我们走的那天直到今天，他家里什么异常动静也没再发生，他媳妇也彻底悔悟。”她不相信别人就相信老弟你，今天特意让他来请我无论如何去他家一趟，她有话向我坦白交代。我叫上我姐夫一起来到他哥家。一进屋他嫂子“扑通”一声给我跪下，哭着承认她拿东西的经过和动机。
原来有一次老太太偷偷拿出“金香炉”查看时，被她偷偷看见了，知道这玩意是好东西值俩钱，她当时也没往心里去。
这次得知老太太没几天活头了，心想她小叔子一家都在城镇又是双职工，生活养老都有保障。而她和丈夫在农村仅靠生产队挣工分维持生活，丈夫又是个“窝囊废”挣不来外块钱，俩人至今也没有个一男半女，将来老了怎么办？依靠谁呀？尤其是听说她丈夫是为了小叔子才牺牲自己成就了弟弟，心里很不平衡便起了私心。乘老太太这次住院之机把东西拿出来，藏在西屋炕底下地瓜窖地砖下面。
他一再起誓发愿说他这样做绝对不是想自己吞占，真的是为她和丈夫的将来着想。她事前事后曾几次暗点过他丈夫，还告诉过他看好地瓜窖，千万别让人把地瓜偷去。木纳敦厚的丈夫却没醒腔。姐夫他哥也一再为他媳妇证实这一点。
我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如果她想贪为己有完全有时间从容将东西转移出去。再联系她平日对丈夫的恩爱情况，确定她的确是为了她和丈夫的以后才起了贪心。
我姐夫到地瓜窖把东西取上来，打开左一层又一层的包着的各种包装布，两个大小一般黄澄澄稍有锈痕的纯金香炉呈现在眼前。他们哥俩每人拿了一个，姐夫他嫂子羞愧地一再想我姐夫道歉。
我“指导”我姐夫哥俩明天去公安局销案。就说东西找到了是老太太岁数大糊涂，自己放错地方啦。
事情就这样解决平息下来。回到姐夫家他把香炉交给我姐，我姐拿过去反复看半天：“就这么个玩意能值几个钱？还值得小刁婆子偷？明说给她不就结啦嘛”。我逗她说：“嗯，最多也就几千元”，姐夫刚要插话我朝他使了个眼色没让他说话。继续逗我姐：“哎姐，反正也不值几个钱给我吧，我给你5000元钱”。
“一万元”，“真的？”，“真的”，“不后悔？”“后啥悔”，“好唻给我吧”我伸手就去拿我姐递过来的金香炉。我姐夫从旁边推我一把伸出的手说道：“想得美敲竹杠啊，净蒙你姐哈十万元也别想拿走”。我俩哈哈大笑惊得我姐：“说什么？这破玩意值那么多钱”？
“告诉你吧姐，别看这玩意不起眼，正宗宋朝精品是他们耶律家祖上入侵中原时掠夺来的，少说也值五十万。如果确实是宫廷物品那就还不是这价格”。“唉呀妈呀差点让你混小子给蒙啦”，“哎姐你违约了，应付违约金”，“滚一边去吧，想得美”我三人齐声大笑。
我看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多，“违约金就算了，咋的？帮你家弄回这么个宝贝，连口饭都混不出来呀？真惨吆”。“嗨嗨，光顾和你扯蛋了，你和你姐夫再唠会我去整俩菜，咱们喝两盅”。
一会功夫置办八个菜我仨边喝边聊。三杯酒下肚我想起一件事就对他俩说：“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啥时学的这么磨叽”我姐呛了我一句。“那好，说错别生气，通过这件事我看到了人性的正反两面。还好姐夫家才哥俩尚且闹出这一团乱麻秧子，要是再多几个哥们说不定会闹出些啥咕咕鸟来”。姐姐姐夫点点头我接着说：“你们现在是三儿一女香炉却只有一个，将来怎么分配？这宝贝以后会发生什么故事？难以叵测应该引起你们的思考，早做筹划防患以未然为好”。
姐姐姐夫面面相视连连点头称是“嗯、嗯”“不错、不错”，姐夫深深叹了一口气：“宝兮、财兮、福兮、祸兮？”说着举起酒杯：“来干一杯，好兄弟谢谢你”。
事情到此结束了。从这件奇异事件中悟出一个道理：贪欲不可为、良心不可昧。否则，天地不许鬼神不容，因果报应是迟早的事。正像俗话所说：“朗朗青天不可欺，举头三尺有神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2016年06月24日初稿
2016年11月23日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