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落汤鸡,不等我看清此人的相貌,这人已经毫不见外的冲进房门,顺便把我撞得一个趔趄。为了保留茅草屋内这点弥足珍贵的暖意,我二话不说关上房门。
那个不速之客就站在小桌子前面,雨水顺着她的衣服往下低落。一头黑风湿漉漉贴在脸颊上,不但毫无美感,在这样的深夜看起来比聊斋中的鬼怪还吓人。
我也是多看几眼,才发现,这不就是数小时前我遇到的那个女孩子。这样让一个女孩子浑身湿透的站在那里,确实不太绅士。
于是我找来自己的衣服,让她进卧室换衣服,我很君子守在外面的小客厅里。
片刻后,她已经穿着略显肥大的男士长袍出来,形象比一开始略强,头发上的雨水也被她用毛巾擦干一些。
而我也在客厅里面点燃一盆木炭,让屋里更暖和一点。火盆中跳跃的火苗,给沉默的室内带来一点生机。
这个小姑娘一言不发的坐在火盆前方的竹椅中,伸手去烤火。火光将她的小脸映的通红,和刚才刚进屋时的狼狈相比起来,大有改观。
“怎么深夜又回到这里?”我故作随意地问。
“我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搬家了,一时无处可寻,加上天又黑,我只好再度麻烦你。”小姑娘的语气却很是强硬,丝毫没有有求于人的那种卑微。
“那你可以在镇上找间旅店住下,也不必大半夜往山上跑。知不知道这里有野兽出没?那些野兽也饿着肚子,要吃宵夜的……”
我一个人废话半天,小姑娘没有出声,进入一副我都来了,你能奈我如何的状态。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我找来干粮和一杯水,放在小姑娘身边。兴许她饿坏了,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拿起一张饼张嘴就吃。
我正好可以正面看她的长相,实在太像了,害我以为果果又回来了。但实际上,她和果果不是同一人。
就这样,小姑娘任性的霸占我的茅草屋,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若以往,我会庆幸老天给我带来一个桃花运。但如今,我只想帮小姑娘找到失散的亲人,送她回家。
本来我就是响当当的正人君子,怎么会这个节骨眼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可惜我的茅草房在建设时就图简单省事,只建造一个寝室和一个客厅。
如今来个黄花大闺女,和我一个乡野村夫住一起,怎么看都别扭。没辙,我只好把里面的寝室让给小姑娘居住,而我在外面的客厅里放张小床,将就居住。
很快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雨君。只从她到来以后,我那原本落魄的房子重新变得整洁,而且我不用一日三餐吃凉饭,每到吃饭的时候,客厅里都飘散开饭菜的香气,令我垂涎欲滴。
更甚者她拿着我的脏衣服,执意去附近小河旁清洗。因而我终于又变得干净整洁。也算是她在感激我的收留之恩吧。
反正我已经相信,她只是把我当恩人对待,此举不是为了投怀送抱,只为了不欠我人情。
严格说,这个妹子比果果还漂亮,娇柔,浑身上下充满。但我置若罔闻。
不知何故,雨君主动发动攻势,追求落难中的我,为我去山里采摘最新鲜的蘑菇,挖美味的冬笋,为我烹饪可口饭菜,甚至亲手为我缝制新衣服。忽然间,我的心扉被攻陷。
同时我更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害了雨君,就像当初害了果果。因此每次雨君长时间不回,我都拖着病体出门,张望远方。直到雨君的身影出现在我视野之中。
晚上雨君会给我讲白天外出时的所见所闻,比如说山猫和灰野原的恋情依旧公开,难能可贵的是灰家人不嫌弃山猫的身份,大大方方接受她。如今山猫驮着灰野原,奔跑在山间道路上,给六师兄和灰雨衣传递消息。
原以为偷偷窥伺别人举动的行为,那只是果果的专利,没想到雨君也好这口,而且雨君常常拉着我的手,偷偷去看山猫和灰野原的爱情生活。
倒是山猫毫不介意,还经常带着灰野原来我家看我。后来我才知道,雨君经常喂山猫吃小鱼干,山猫来我家,是探望雨君。于是我时常看到山猫和灰野原做出相互舔毛的亲昵举动。
对于山猫而言,这个举动相当容易,毕竟她身形庞大,只需伸出猫舌头轻轻舔舐一下,就足以把灰野原的大半个身子舔湿。而灰野原原形渺小,即便他费半天劲,也只不过舔湿了山猫的一个小下巴。
有时候这两只小妖精一起幻化人形,这时候他们之间的形体差距就不存在了。看他们并肩而站,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这对小情侣陪雨君进城卖山货。晚上雨君就拿小糕点犒劳这两个孩子。
晚上我在椅子上放上小垫子,让这两只变回原形的小家伙蜷缩在温暖的垫子上休息。睡梦中的灰野原也不老实,伸胳膊伸腿的,有几次险些从椅子上翻落。
后来每当如此,山猫就轻轻把灰野原搂在怀中,一起酣睡。
不但如此,我还知道灰野原有尿床的坏毛病,偶尔在梦境中把自己小肚皮弄湿。不过山猫也不嫌弃,每到此时,都温柔的替野原舔舐干净。而睡梦中的灰野原仍然毫不知情,睡得香甜。
除此外雨君也给我带来镇子上的消息,比如谁家又有新铺子要开展,谁家小宝宝要过百天,又比如谁家凶婆娘把自己丈夫打了。在这个母系社会里,一切皆有可能……
虽说我近期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但又雨君陪在身边,日子也不那么难熬。
每当夜深人静的夜晚,我都不免回想曾经的种种过往,那些温馨的情景重新萦绕心头。如果说我对果果的感情是亲情,那么我对雨君的感情是爱情。
这天不知何故,这天雨君迟迟不归,我在外面等到天快黑,才看见她的身影。我一下子冲过去,险些撞掉她手中的那坛好酒。
我才知道她晚归的原因。她到镇里买酒和小菜去了。只为了庆贺我们相逢相识三百个小时。
我心中一笑,妹子,我们认识可不止三百小时这么短,我怎么感觉我们认识了好久好久。
这是果果走后,我心情最放松的时刻,那一刻我真想忘掉从前,让一切从头来过。当晚我和雨君一醉方休。
直到篝火的光芒刺激着我的眼睛,一股烟气刺激着我的鼻腔。我不太愉悦的睁开眼,发现我自己宿醉未醒,看什么东西都是大头朝下。
几分钟的适应后,我才知道,大头朝下的不是那些人,而是我。不但如此,我还被五花大绑的倒挂在一棵树下。难怪我一直头晕目眩,还以为自己醉酒状态持续中,却原来是倒空时间久了,血液淤积头部所致。
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那些熟悉身影,我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我被老离昔日的手下围困住。一片混乱中雨君现出真身,她便是多日不见的小幺,她既然身为老离亲妹妹,此举自然是替老哥报仇。
因此我有现在的遭遇。小幺身边出现诡啸的身影,他当着小幺的面前,说出当晚发生的一起。要知道那时候幻云要我斩尽杀绝,是我心软放了诡啸,而如今他却指认我。
听罢诡啸对我的控诉,昔日性格那么温和的小幺也忍不住将脸色阴沉下来。我顿时失笑,不知死活道:“是我失算了,从此刻起,你们要杀要刮,我悉听尊便。”
现如今小幺仍穿着昨晚陪我喝酒的那身黑裙子。其实早在刚相识雨君的时候,我便已然认出她的真实身份,这十来天的时间里,小幺化名雨君,陪伴我,只为了今天在此诱捕我。
但我依然毅然决然踏进这温柔的陷阱当中,谁让我对小幺动了真情,就算明知道她在骗我,也不在乎,只想尽心尽力保护她。
而且我知道过去她身上为何没有妖气展露,是她用了镇妖气的神符。她故意假扮平凡人类,借机接近我,试探我,考验我。
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我早就发现蛛丝马迹。山猫是老离大哥的猫,一直骄傲张扬,却肯在雨君面前放下身段,像个小孩一样撒娇。这是其一。
明明和我初次相识,却了解我的生活习惯,饮食口味。这是其二。
最重要是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即便她易容了,但见面时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已经出卖她。无论何时,我都忘不了小幺的眼神。
而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仍然装糊涂,才叫真正的折磨。好几次我都想戳穿她的假面具,停止这场折磨。但我更留恋和她一日平淡的滋味。也知道现在的她恨我入骨。
若停止这场试探,她一定片刻不肯停留我身旁。那我还是假装糊涂,陪她留我身边一起演戏。她是逢场作戏,我却抽身不出,请愿沉醉其中。
叫我怎么说,我没杀她的哥嫂,事到如今,她还信我么?不多说,我之所以陪她身边,只想知道她的心意,以及保护她。
曾经温柔无边的小幺,此事眼中跳跃着仇恨的火花。我心中一阵难过,似乎心间又添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