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突然刮起一阵强烈的风，将草坪上的垃圾和塑料袋尽数吹起飘到空中。
我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双腿不住地发抖着，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明的脸隐藏在操场的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雕塑。
“有什么证据吗？”
他声音平淡地问道，听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不，没有，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S’的嫌疑最大。”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竟然是直觉......陈柏，不得不说，你真是太搞笑了，都可以去说相声了！”
张明张狂地笑了起来，我逆着光隐约看见他笑得露出了牙齿。
是一排整齐的牙齿。
他笑了许久，才渐渐停息，之后他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手指上下绕着圈说道：
“拜托，以后请你在跟我说话时，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我不想和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相信什么所谓的直觉的人说话！照你这么说，你的嫌疑还更大呢，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就是‘S’？”
我并没有理睬他话里浓浓的嘲讽和鄙视意味，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他那只上下飞舞的手指，脑海里一个念头升起。
“你是不是认识孙波？”
我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炬般盯在他的脸上，一针见血，毫不掩饰地问道。
一直平静无比的张明在听到这句话时能够明显地看出，他抬手擦额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孙......波？第一起命案的死者是吗？我当然知道他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在命案发生之前，你们是不是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他？”
“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们不是......”
“嗯？”
我捕捉到了张明话里的一个关键点，便紧抓住这点不放，追问道：
“你们不是什么？一个学校的是吗？”
这一下，即使张明再如何镇定，也能看见他的身子剧烈晃动了一下。
我见状，微微一笑，松了口气。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最大胆的猜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推理顺利进行下去。然而现在看来，我的猜测要成真了。
“的确我们并不是一个学校的，可‘S’不是明确说了，他是这所学校里的大三学生吗？那我应该更没有嫌疑了啊！”
我缓缓摇了摇头。
“不，”我说道，脑海里浮现出挑战书的内容，“虽然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第一起命案，并不一定非得是‘S’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了。”
“当然，必须的，因为要让你招供，我可得做足准备才行。”
“在‘S’的挑战书上，一次也没有提到过第一起命案是他犯下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回去仔细看一眼那封挑战信，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颠倒性的错误，当我们看到挑战信，便都先入为主地以为挑战信上所说的“S”就是凶手。然而我们却忽视了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地方。
记得那封挑战信上，自称“S”的大三男生如此描述过第一起命案：
“公共厕所里的那起命案如何？”
并没有直接说我是凶手，这起命案是我犯下的。或许当时我们会以为其实这么说就等于告诉了我们凶手就是他，但现在想起来，却有了不同的解释。
或许，这个“S”，并不是第一起命案的凶手呢？
那么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不管是出现在孙波伤口处的另外一种血迹，还是其他的别的，都是另一个人做的。而那另一个人，有极高的可能不是大三的男生。
那么，这“另一个人”，会是谁呢？
这正是我们目前正在寻找的。“S”并没有说过他没有同伙在学校里。
“总之，就是这样，从以上的内容，可以不难判断出，如果你就是‘S’，也并非不可能。”
张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当我以为他就要说些什么反驳的话时，他突然笑了。
笑声中，还伴随着一阵鼓掌声。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精彩的推理，无懈可击的逻辑。原来如此，如果真按照你这么说，那我的确有‘S’的嫌疑。但是......”
他说到这，突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但是”后面的话，然而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张明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急，他有意戏弄我，先是露出了一个从容不迫的笑容，然后淡定地扣着手指。
终于，当我眼睛发红准备追问时，他说出了让我惊愕无比的话。
“但是，这三起命案发生时，我都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
我猛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我和张明一起回过头，当看清来人后，我叫道：
“李警官？！”
李警官从操场的阴暗处走了出来，来到我们身边。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操场上的灯都亮了起来。
李警官的脸首先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脸色无比难看地皱着眉，每向我们走近一步眉头便皱的更深。
“没错，张明在三起命案发生时，的确拥有着完美无比的不在场证明。这一点我们已经仔细确认过了。”
我丝毫不会怀疑李警官的话，因为他在面对案件时，甚至可以做到六亲不认。也正是这样，我才会如此震惊。
李警官看了我和张明一眼，继续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跟踪你们。现在陈柏是我们重点保护对象，我们必须时刻保持他的人生安全。之前你们的谈话内容我大致都听到了，不得不说这是个毫无漏洞的推理。
“犯了惯性思维的错误，是我没有想到的。经陈柏刚才那么一说我突然想到或许这个案子还有别的侦破方向，甚至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完全错误。
“但是，”李警官话锋一转，用充满矛盾的眼神看向张明，接着痛苦地闭上眼。
“张明他，不可能是凶手......”
“谢谢您，李警官！”
张明淡淡一笑，冲李警官鞠了个躬，然后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那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再发现什么关于‘S’的线索，欢迎随时找我！”
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经过，在离去前，我隐约听见他吹了声口哨。
硕大的操场上，只剩下我和低头沉默的李警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