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警局,雨势稍歇。只有零星的豆大雨点不时的滴落。遥远的穹窿还不时有闪电的亮光划过。见四周的天边正聚集着浓浓密密黑云,似一个黑色的大布袋子准备收拢黑暗的口子。
“还有大雨要来!”阿来担心的说道,他心里一边想着:外婆那里这次失去不成了。伊凡只觉得浑身疲惫,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他又像是猜到阿来的心思,说道:“唉,下次吧,今天真是太累了!真想喝点小酒,睡上一觉!”伊凡每晚都要小酌二两二锅头或者高粱白,然后带着微微醉意和酒精的醇香美美的进入梦乡,他认为那就是他人生最大的乐事了。
“还要喝酒啊?”亮子可不耐烦了。
“你们,你们明天还要上学!”伊凡忽然想起来,他急走几步,去开车门,可那车却是有点旧了,伊凡费力的扳了两下,才打开了它。
“主要是我们不喝酒。”阿来站在车窗外对他说道。
“嗯,那我送你们回去吧!”伊凡发动车子。
“伊哥!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天都这么晚了!”亮子坐上后座,可后座的椅子可能有点受潮,觉的不舒服,他又倒了一个位子。
“可我不喝点酒睡不着啊!”
“伊哥!你不看这天又要下大雨了。”一道闪电的亮光照亮阿来纤弱的身子。
“上!等什么?”伊凡催促他,替他打开旁边的车门。
阿来麻利的上了车,啪的关上车门。
车子拐过弯,是麦当劳的连锁店,里面还是灯火通明,穿着红色制服的服务生正忙着在给客人上菜。两个一身褴褛的乞丐做在窗口的房檐下避雨,其时,天气有点冷,一个年龄较老的叫花子正冻得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的裹着一个破旧的小被单子。另一个蹲坐在地上,用床单包了头脸身子,正默默的看着马路上不断溅起的水泡。
伊凡停住车,对阿来说道:“把后备箱的那个大衣给他吧!”阿来从后面提出一个污渍斑驳的军大衣,扔到那老头身上。老头急急扯了大衣,盖在身上。那年轻乞丐见了,忽的站起身来,站到车子前面。
伊凡和阿来看看,“没了,我就一个大衣··”伊凡对阿来说。阿来探出头来对着那乞丐摆手:“没了,没了。”
那乞丐却如同没听到他喊话一般,怔怔的立在雨中,并不答话。
阿来对着伊凡摊摊手,表示无奈。
伊凡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外罩尴尬对阿来说:“我真没了!就那一件!”
阿来又探出头对乞丐喊道:“让开——没有——”
乞丐却充耳不闻。
伊凡没法子,苦笑道:“唉——把我这件给他吧——”说着,便把外套脱下来,递给阿来。
阿来看看伊凡。
伊凡无奈的说:“给他吧。”
亮子在后面一阵好笑。
阿来只好拿了衣服给那乞丐。“呐——给你!”
那乞丐却依旧不朝不理。
“喂?喂?”
“呜,呜”乞丐没有说话,用手吱吱呜呜的指指车上。
“哦,你是要搭车啊——”阿来明白了。
“嗯··嗯··”
阿来又拿了衣服扔给伊凡,“叫花子想搭车?”
“搭车?”伊凡也是感到意外,“那么脏··”伊凡说道。
“你想到那里?”阿来朝着叫花子又喊道。
“呜·呜·”叫花子指指前面,不知道他在说那里。
伊凡没法子。“好好好,上车吧,咱好人做到底,唉——”伊凡长叹一声,招呼阿来上车。
阿来打开后座,和亮子坐到一块。那乞丐拉开伊凡旁侧的车门,坐到上面。依然用被单罩着头,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一路上,众人默默无语。那乞丐更是一言不发。
伊凡看看车窗外,这时,他恍然看见那乞丐破被单子底下抱着的竟是一颗羊头。伊凡以为自己是眼花,又转过头看看,确实是一颗羊头,正默然的看着前方。
伊凡经不住一颗心咚咚的跳将起来,“我的老天啊!我拉了一个什么怪物啊!”不多时候,伊凡不敢正视那乞丐,用余光扫射,发觉旁边坐的又是一个人,高挺的鼻子,出神的眼睛,那是什么羊头。
“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吧··”伊凡心想道,这次,他鼓起勇气,又向旁边的乞丐看去,确实是个人,黝黑的肌肤,棱角分明的线条,默然的眼神,只不过脸上脏兮兮的,泛着油光。
“哈哈”伊凡不禁的笑起自己来,“魔幻片子看多了··”他这样想着,又不经意的转头看时,
“老天!”这次,他又真真切切的看到:一只羊头!
伊凡心里狂乱不已,好几次他都想把车停下来,告诉坐的阿来和亮子。“可那又能怎样呢?他们还都是个学生,就说万一真的有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连累他俩···”他这样想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该来的要来,该走的总要走的。只要自己所做的问心无愧就好了。”伊凡想起阿来的外婆曾告诫自己的话,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该来的要来,该走的总是要走··”渐渐的感觉心里倒是舒服了好多。
不多时分,便到家了。
阿来和亮子跳下车,回头有点不放心的对伊凡说道:“伊哥,你还是回家吧,你看着天黑的可怕!”
这时,一道道闪电在层层叠叠的黑色浓云中划过,雷声轰鸣,似乎黑色的兵团在空中集结。伊凡抬头看到:云空四周全部是翻滚的的黑云,只有中间的云天部分露出些许的蓝天,中间还有几颗些微的星光闪动。“这倒有点像是那枚戒指··”伊凡看着中间被围成八角的天空心头自语,觉得有些异样。
这时,空中雷声隐隐。
可越是这样的天气,伊凡越怕自己睡不着,更何况,伊凡想喝上几杯壮壮胆,又加之说不定酒店人多,伊凡决意去老太酒店喝上两杯。他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而此时,空中四周的墨黑的浓云也倏然四合,瞬间,大雨倾至,暴雨如注。
老太酒店离伊凡家并不远。酒店旁边是一片桦树林。伊凡把车子停在林中的空地上。伊凡看那乞丐时,发现还是人头。
伊凡试着问那乞丐:“那,你也跟我进去喝一杯吧?”
“我不喝酒!我就在这里。”那乞丐回答。那神色倒不像是个唯唯诺诺的乞丐,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分辨的威严之气。神色凛然,隐然有一种霸气。
“就在这里?”伊凡心想,“那是什么意思?在这里等着我?你还不下车啊?”虽然疑问重重,可伊凡却不敢问他,只是像是逃避似的拿了外套,然后头上盖了衣服,借着闪电的光亮跑到酒店。
“砰——”
这时,空中一声炸雷巨响,在伊凡身后炸裂,伊凡被吓得打了个趔趄。“伊凡,瞧你,时来运转啊!把雷都招来了!”酒店有熟人调侃他。“不过,这雷声也忒大了点儿。”
酒店内人倒是不少,伊凡要了一碟小菜和一瓶烧酒,在角落里找了个空桌坐下。只觉得身心疲惫,他倒了一大杯,咕咚咕咚倒到肚子里,只想麻醉自己,好回去睡觉。几杯下肚,倒把那乞丐的事给忘了···
待的伊凡酒足饭饱,喝的醉意熏熏,脚步阑珊的时候,风住雨停,乌云散去,伊凡提了差不多见底的酒瓶,摇摇晃晃的走出酒店。
这时,见一行人扑面匆匆而来,“啪”的一声,中间一人和他擦肩而过时,拿膀子碰了他的左肩,像是故意的。伊凡本来站立不稳,被那人碰的一个转身,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
“呦——这不是冤家路窄啊——”那人斜眼看着他昂着头阴阳怪气的说道。伊凡醉眼朦胧,抬眼看去:矮胖的身子,四方脸,留着八字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是那小李胖子。
“怎么,落单啦··哈哈··”小李胖子干笑两声。使个眼色,和他相随的三四个男子便四下里围拢过来,把伊凡围在当心。
“哼哼··你小子,本事可不小啊!在局子里,张局罩着你,今儿个,咱们可得把旧账好好的算算··”
伊凡心想不好,怎么在这里又遇上这小子,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啪——”左脸颊被那胖子一拳打的火辣辣的生疼。
“扑——”紧接着,后腰有人踹了他一脚,
“噗··噗··噗··”紧接着拳头,耳刮子,脚踹子,纷纷的招呼到他身上,头上,
伊凡酒意未消,站立不稳,打滚摔到地下,
“扑··扑··扑··”
众人拳打脚踢又是一阵暴打,
伊凡蜷缩着在地上,耳鼻青肿,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敢跟老子叫板,看我不打死你!”小李胖子又上前狠狠的朝着伊凡肚子踢了一脚。
伊凡一阵痉挛。
这时,从酒店有人出来劝架:“行了,哥儿几个,别把人给打死了··”
小李胖子又蹲下身来,把肉脸凑到伊凡跟前说道:“小子,好好看看,记住哥了吗?别不长眼睛下次还得挨凑!”
伊凡没答话,忍痛抬起头,忽然朝着那张肉脸猛唾了一口。
胖子恼羞成怒,“你小子,有种!不服!是吧,看老子把你扔到后山去——”
后山,就在县城的西部。没有人烟,是一座荒山。山上立满了坟头,那是县城历朝历代故去之人的栖身之所。平时,没有人到后山。只是在每年清明,鬼节,家家都要到后山拜祭先人,后山才显得有些人气。往常,县城人吓唬小孩子就常说:“把你扔到后山去!”这时,那胖子遭到羞辱,恨意不消,随口说出。
胖子摆摆手,那几个男子便架起伊凡,不顾酒店闲人劝阻,把伊凡扔到车上。开车往后山绝尘而去。
再说那正乞丐坐在车中看着伊凡跑进酒店。忽然猛地空中一声惊雷,电闪雷鸣中,从空中掉下一件大物,把车子砸成扁块,瞬间火起,转瞬又被大雨浇灭。乞丐觉得异样,扑的推开车门,向外滚去,可亦被那物砸中,不省人事。
待得他悠悠转醒,趴在地上看见刚才那车已成铁饼。在车子上面,又停着黑黝黝的一辆车子。
他又遥遥的看见,伊凡被人一顿殴打,最后被扔上车子拉走了。只得挣扎坐起,脸上身上血渍斑斑。他爬到那黑黝黝的车门前,费力的伸手想打开车门。可那车门却经他手轻轻一触,便向后滑去,乞丐爬到车上,车子又缓缓的关上车门。如墨的一般的夜色中,乞丐驾着车尾随那车而去。
小李胖子把车子开到后山。到处是黑魅魅的一片。高高的山峦只是个模糊的黑影。触目所见只是大小不一的坟头。有的立着碑铭,有的只是个水泥块,有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芜荒草随风瑟瑟抖动,像是诉说着死者生前的故事。
此时,已是子夜。夜已深沉。
小李胖子只觉得寒气逼人,冷气扑面。心想此处非久留之地。他和同三四个男子匆忙把伊凡扔到荒草地上,便急急的上车走人。有一个人走的匆忙,被小石子绊了一下,摔到地上。前头一人,着急忙慌之间,被车门夹住了小腿,疼的呀呀直叫。
“别叫了,大男人,叫唤什么,怪渗人的!”小李胖子骂道。他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一人“呵呵”大笑起来。
“笑··笑··什么?”小李胖子声音有点打颤。
可那笑声却愈来愈大起来,
“呵呵··呵呵呵——”
只见四周地动山摇,像是整个山在笑。
小李胖子大惊失色,惊骇之下,双腿发软,再也迈不得半步。一行人连滚带爬钻到车中,小李胖子被同伴连架带拖拖到车上。
为首一人,胆子稍大一点,打开发动机,朝着山下冲去,可车子却连连打滑,却不前进。众人惊愕之余,回头看时,见车后有一个硕大的怪物,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嘴脸,小山般的大口正吸住小车,像要是吞到肚子里去。
小李胖子已吓得口吐白沫,
那开车的发死力加大油门,车子轰鸣的向前冲出一段,接着,却又被身后那大力吸回,最后,终被吞没,车子和人消失在可怕的虚空之中。
伊凡回头看时,见黑色空气中有一个模糊的怪物,一个硕大的头,张着大嘴吞了人车,亦是吓得半死。顾不得浑身疼痛,站起身来,向前跑去,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那怪物发现了他,“呵呵”大笑两声,便张口向他扑来。
伊凡只觉的腥风扑面,臭不可闻。整个身子被那腥风卷挟起来··此时,蓦地里从旁侧飞过一团白影,抱了他的身子,抢出那腥风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