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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波兰]维斯瓦娃·辛波丝卡(1)

1996年获奖作家

WislawaSzymborska(1923—?)

隐居

你以为隐士过的是隐居生活,

但他住在漂亮的小桦树林中

一间有花园的小木屋里。

距离高速公路十分钟,

在一条路标明显的小路上。

你无需从远处使用望远镜,

你可以相当近地看到他,听到他,

正耐心地向维里斯卡来的一团游客解释,

为什么他选择粗陋孤寂的生活。

他有一件暗褐色的僧服,

灰色的长须,

玫瑰色的两颊,

以及蓝色的眼睛。

他愉快地在玫瑰树丛前摆姿势

照一张彩色照。

眼前正为他拍照的是芝加哥来的史坦利科瓦力克。

他答应照片洗出后寄一张过来。

同一时刻,一位从毕哥士来的沉默的老妇人—

除了收账员外没有人会找她—

在访客簿上写着:

赞美上主

让我

今生得见一位真正的隐士。

一些年轻人在树上用刀子刻着:

灵歌75在底下会师。

但老费多怎么了,老费多跑到那里去了?

费多正躺在板凳下假装自己是一只狼。

(陈黎张芬龄译)

家族相簿

我的家族里没有人曾经为爱殉身过。

事情发生,发生,却无任何染有神话色彩之事。

肺结核的罗密欧?白喉病的茱丽叶?

有些甚至活到耄耋之年。

他们当中没有半个受过单恋之苦,

满纸涕泪而不被回信!

到头来邻居们总是手捧玫瑰,

戴着夹鼻眼镜出现。

不曾在典雅雕饰的衣柜里被勒杀

当情妇的丈夫突然回来!

那些紧身胸衣,那些围巾,那些荷叶边

把他们全都框进照片里。

他们心中没有波希画的地狱景象!

没有拿着手枪急冲进花园的画面!

(他们因脑袋中弹而死,但是为了其他理由

并且是在战地担架上。)

即使那位挽着迷人之髻,黑色眼圈

仿佛依着球画成的妇人

血流不止地飞奔而去

不是向你,舞伴,也不是出于忧伤。

也许有人,在很久以前,在照相术未发明前—

但相簿里一个也没有—就我所知一个也没有。

哀愁自我嘲解,日子一天接一天过,

而他们,受慰问后,将因流行性感冒而消瘦。

(陈黎张芬龄译)

未进行的喜马拉雅之旅

啊,这些就是喜马拉雅了。

奔月的群峰。

永远静止的起跑

背对突然裂开的天空。

被刺穿的云漠。

向虚无的一击。

回声—白色的沉默,

寂静。

雪人,我们这儿有星期三,

ABC,面包

还有二乘二等于四,

还有雪融。

玫瑰是红的,紫罗兰是蓝的,

糖是甜的,你也是。

雪人,我们这儿有的

不全然是罪行。

雪人,并非每个字

都是死亡的判决。

我们继承希望—

领受遗忘的天赋。

你将看到我们如何在

废墟生养子女。

雪人,我们有莎士比亚。

雪人,我们演奏提琴。

雪人,在黄昏

我们点起灯。

那高处—既非月,亦非地球,

而且泪水会结冻。

噢雪人,半个月球人,

想想,想想,回来吧!

如是在四面雪崩的墙内

我呼唤雪人,

用力跺脚取暖,

在雪上

永恒的雪上。

(陈黎张芬龄译)

博物馆

这里有餐盘而无食欲。

有结婚戒指,然爱情至少已三百年

未获回报。

这里有一把扇子—粉红的脸蛋哪里去了?

这里有几把剑—愤怒哪里去了?

黄昏时分鲁特琴的弦音不再响起。

因为永恒缺货

十万件古物在此聚合。

土里土气的守卫美梦正酣,

他的短髭撑靠在展示橱窗上。

金属,陶器,鸟的羽毛

无声地庆祝自己战胜了时间。

只有古埃及黄毛丫头的发夹嗤嗤傻笑。

王冠的寿命比头长。

手输给了手套。

右脚的鞋打败了脚。

至于我,你瞧,还活着。

和我的衣服的竞赛正如火如荼进行着。

这家伙战斗的意志超乎想象!

它多想在我离去之后继续存活!

(陈黎张芬龄译)

金婚纪念日

他们一定有过不同点,

水和火,一定有过天大的差异,

一定曾互相偷取并且赠与

情欲,攻击彼此的差异。

紧紧搂着,他们窃用、征收对方

如此之久

终至怀里拥着的只剩空气—

在闪电离去后,透明清澄。

某一天,问题尚未提出便已有了回答。

某一夜,他们透过沉默的本质,

在黑暗中,猜测彼此的眼神。

性别模糊,神秘感渐失,

差异交会成雷同,

一如所有的颜色都褪成了白色。

这两人谁被复制了,谁消失了?

谁用两种笑容微笑?

谁的声音替两个声音发言?

谁为两个头点头同意?

谁的手势把茶匙举向唇边?

谁是剥皮者,谁被剥了皮?

谁依然活着,谁已然逝去

纠结于谁的掌纹中?

渐渐的,凝望有了孪生兄弟。

熟稔是最好的母亲—

不偏袒任何一个孩子,

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在金婚纪念日,这个庄严的日子,

他们两人看到一只鸽子飞到窗口歇脚。

(陈黎张芬龄译)

写作的喜悦

被书写的母鹿穿过被书写的森林奔向何方?

是到复写纸般复印她那温驯小嘴的

被书写的水边饮水吗?

她为何抬起头来,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她用向真理借来的四只脆弱的腿平衡着身子,

在我手指下方竖起耳朵。

寂静—这个词也沙沙作响行过纸张

并且分开

“森林”这个词所萌生的枝丫。

埋伏在白纸上方伺机而跃的

是那些随意组合的字母,

团团相围的句子,

使之欲逃无路。

一滴墨水里包藏着为数甚伙的

猎人,眯着眼睛,

准备扑向倾斜的笔,

包围母鹿,瞄准好他们的枪。

他们忘了这并非真实人生。

另有法令,白纸黑字,统领此地。

一瞬间可以随我所愿尽情延续,

可以,如果我愿意,切分成许多微小的永恒

布满暂停飞行的子弹。

除非我发号施令,这里永不会有事情发生。

没有叶子会违背我的旨意飘落,

没有草叶敢在蹄的句点下自行弯身。

那么是否真有这么一个

由我统治、唯我独尊的世界?

真有让我以符号的锁链捆住的时间?

真有永远听命于我的存在?

写作的喜悦。

保存的力量。

人类之手的复仇。

(陈黎张芬龄译)

在一颗小星星底下

我为称之为必然向巧合致歉。

倘若有任何误谬之处,我向必然致歉。

但愿快乐不会因我视其为己有而生气。

但愿死者耐心包容我逐渐衰退的记忆。

我为自己分分秒秒疏漏万物向时间致歉。

我为将新欢视为初恋向旧爱致歉。

远方的战争啊,原谅我带花回家。

裂开的伤口啊,原谅我扎到手指。

我为我的小步舞曲唱片向在深渊呐喊的人致歉。

我为清晨五点仍熟睡向在火车站候车的人致歉。

被追猎的希望啊,原谅我不时大笑。

沙漠啊,原谅我未及时送上一匙水。

而你,这些年来未曾改变,始终在同一笼中,

目不转睛盯望着空中同一定点的猎鹰啊,

原谅我,虽然你已成为标本。

我为桌子的四只脚向被砍下的树木致歉。

我为简短的回答向庞大的问题致歉。

真理啊,不要太留意我。

尊严啊,请对我宽大为怀。

存在的奥秘啊,请包容我扯落了你衣裾的缝线。

灵魂啊,别谴责我偶尔才保有你。

我为自己不能无所不在向万物致歉。

我为自己无法成为每个男人和女人向所有的人致歉。

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无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辩解,

因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碍。

噢,言语,别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又劳心费神地使它们看似轻松。

(陈黎张芬龄译)

一粒沙看世界

我们称它为一粒沙,

但它既不自称为粒,也不自称为沙。

没有名字,它照样过得很好,不管是一般的,独特的,

永久的,短暂的,谬误的,或贴切的名字。

它不需要我们的瞥视和触摸。

它并不觉得自己被注视和触摸。

它掉落在窗台上这个事实

只是我们的,而不是它的经验。

对它而言,这和落在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不确定它已完成坠落

或者还在坠落中。

窗外是美丽的湖景,

但风景不会自我观赏。

它存在这个世界,无色,无形,

无声,无臭,又无痛。

湖底其实无底,湖岸其实无岸。

湖水既不觉自己湿,也不觉自己干,

对浪花本身而言,既无单数也无复数。

它们听不见自己飞溅于

无所谓小或大的石头上的声音。

这一切都在本无天空的天空下,

落日根本未落下,

不躲不藏地躲在一朵不由自主的云后。

风吹皱云朵,理由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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