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朝夕相对亦是波澜不惊。而有些人，就只一眼便相思成痴。
“皇上！”
卫灵毓赶紧挣脱开来，行了跪拜之礼。钟榛笑言相看，宇文璟之拉过她嗫道：“你去哪了？”钟榛挑眉轻笑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卫灵毓身上，刘旸扶起她，想到刚才她满脸红蹙的模样好笑又欣慰。钟榛抱着宇文璟之的手到刘旸面前请愿：“皇上，我和璟哥哥想去看一下王府，特向皇上告辞。”刘旸点头默认，宇文璟之稀里糊涂地被钟榛拉走，钟榛顶了顶卫灵毓的腰给她使眼色，卫灵毓嗔视无奈，心下抱怨：我就知道这榛儿没安什么好心，现下叫我如何是好。
倏忽一股从卫灵毓脖颈散出的温香让刘旸心里一醉：“你……在宫中过得可还好么？”卫灵毓空谷幽兰般清荡的声音道：“呃呃，好……好。”刘旸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细细嗅着那香，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你身上熏得什么香？”
卫灵毓扯过衣袖而闻：“我没熏香呀，而且我本不喜熏香。”刘旸却步回来，脸上却是亘古不变的冰川难以化解，但执起她的手道：“陪朕去走走吧。”卫灵毓发愣一会儿悄声跟在他身后，他的背影伟岸高大，卫灵毓在他身边就好似一个小孩子一样，卫灵毓不知所措，只顾抿头走着，那管刘旸是否停下，叭的一声撞在刘旸背上，卫灵毓无语地摸摸鼻子，责怪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岂不知前面的人偷偷露出惬意的笑容，转过身问她：“你在想入非非什么？”
“啊啊？”卫灵毓眨眨眼睛，“我……没想什么。”
“朕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回清华殿去吧。”刘旸似在关心她，其实心里从未关心过她，对于他来说，卫灵毓只是一个用来夺得皇位的工具罢了。当即召来宦官护送卫灵毓回去，自己去了曾经熟悉的地方。
他，去了逸竹殿。那个囚禁了他八年的地方，推门而入还是曾经的简陋清幽。摸着圆木桌上的一层薄薄的灰尘独叹气，此时听得轻动之声大喝道：“谁！出来！”方见一名紫衣女子曳出，正是紫袖。刘旸也不吃惊，道：“紫袖，你也在这？”紫袖拜倒道：“皇上万岁。”
刘旸转头沉默，紫袖将头一磕：“皇上，奴婢有一事定要与皇上说。”刘旸示意她说，紫袖才缓缓说道：“奴婢虽未曾识得圣贤之理，却懂得红颜祸水这一道理。皇上，您应该明白奴婢所言是谁，卫玄舜的权力太大，而卫灵毓……皇上，您比奴婢更明白其中危害，奴婢答应蘅太后要照顾你一生一世，决计不能看到你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毁在卫家手上啊。”紫袖看着刘旸长大，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自己虽大不了他多少，却是把他真真当成家人。
殿内一从翠竹飘飘坠下长叶，刘旸若有所思：“朕会顾全大局的。”便留下一句，离了去。
“榛儿，你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地就拉走了我。”
“傻瓜，我是帮我的毓姐姐么。”
城外的栈道上，一男一女携手并行，正是宇文璟之同钟榛。
“嗯？”
钟榛挽着璟之的臂，靠在他的肩上挤眉弄眼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以后我若要你帮忙，你尽力帮就是了。”宇文璟之摸了摸她秀美的长发，怎知钟榛突然大叫一声，冲向一个摊铺。宇文璟之尾随其后，只见钟榛抱着一袋糖炒栗子笑嘻嘻地回来：“璟哥哥，吃栗子。”说时已拿出一个来剥了皮递到璟之嘴边，宇文璟之张嘴吃了，甚是甜糯。“榛儿，你怎就这么喜欢吃栗子啊？”
“那是因为母……呃，反正就是好吃拉。”钟榛蹦跳到另一家，一派鬼灵精的模样。脚步却在一个绣花香包铺前停下，呆站了好久，像有什么心事，站多一会儿摇头离开。接下就回了广睿王府，第二天又进宫瞧瞧进展如何。
“什么！毓姐姐，你……你要气死我啊！我费尽心思为你和皇帝创造独处的机会，你倒好白白浪费了。”钟榛气冲冲地跺脚，小脸鼓得像离水被**的河豚。卫灵毓两手一摊：“不然，我还有什么办法。”
“不行，我一定要促成你们这对好事。”
卫灵毓赶忙摆手阻止：“别别别，我的事啊用不着你操心哈。”钟榛樱桃小嘴一嘟委屈全写在脸上：“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嫌我麻烦，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卫灵毓听她说得呜呜咽咽，快要哭出来似的，双手抱着她的肩柔声安慰：“我的好妹妹，你知道毓姐姐的性子，缘分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
钟榛甩开她的手：“屁话屁话，缘分是什么，我只知道毓姐姐心里惦记着皇帝，否则也不可能甘愿独守皇宫也要陪在他身边。再说，若缘分如此真的话，为何你就没和十三大哥在一起呢？我就不信你不想和皇帝做一对恩恩爱爱的白头鸳鸯。”卫灵毓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扪心自问她所以答应进宫不都是为了刘旸么。
“我自幼就无父无母，不知道这所谓的条规礼节，我只念着在爱面前不需要拘束。你若是永远这样被封建礼节桎梏着，就注定老死宫中。”卫灵毓暗暗好笑：她这么一个小孩子，懂得甚么封建礼教的概念，但想着她自小逍遥惯了，又在较为开明的骊国待了三年，看待问题自是与常人不同。钟榛运筹帷幄地部署着，誓要为他们两个牵起红线来。
“走走走，我带你去找皇帝去。”钟榛钩住卫灵毓的臂膀拖出清华殿。
“好榛儿，你就别闹了好不？我要回去拉。”
钟榛揪住她的衣角秀眉一横：“啊哟，姐姐你真想老死后宫么？人家都费尽心机去夺得宠爱，你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你还有大好年华都要白白浪费了么？”卫灵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好听她安排。穿过曲曲折折的园廊，远方一处小亭，亭中两三点。钟榛拉扯卫灵毓进了小亭，甜甜地唤了声“璟哥哥”。宇文璟之望望刘旸，对钟榛道：“皇上面前不可无礼！”钟榛别过头去甚是不服，刘旸淡然处之：“不碍事。”
钟榛一把推过卫灵毓扑通跪在地上：“我……我，妾见过皇上。”刘旸强忍欢笑点头唤起她，钟榛盈盈拜倒：“臣女斗胆请旨，皇上可否带我们到千雀台去走走？”
“朕应你，去吧。”
“皇上请……”说罢钟榛抱着宇文璟之的手一路上你侬我侬，打情骂俏的。让刘旸和卫灵毓异常的窘迫，宇文璟之戳戳钟榛的脊背啾唧道：“榛儿，是不是太过火了？皇上他们在前面呢，多不好意思。”钟榛桃花眼一眯大声笑道：“什么不好意思的，陛下和我家毓姐姐可比我们两要恩爱多了去。”
卫灵毓拉下钟榛的袖袍道：“榛儿，你瞎说八道些什么。”钟榛不语，走到刘旸身边也不惧怕：“陛下，您说臣女说得可对？”
刘旸微微一笑，道不尽的迷人：“对啊。”钟榛自以为目的已然达到颇为得意：“璟哥哥，毓姐姐，我都说了罢。”卫灵毓心下大喜，她原想着刘旸定是冷淡回绝，没想到他竟也跟着钟榛胡闹。千雀台除了召开重大盛宴迎接外宾外，还是一个绝佳的赏景之地。登上台内一座高楼，便可俯视整个皇城，时已早春，柳絮翻飞，一簇簇桃花开在堂前屋后，朱红色的阁楼，金碧辉煌的高竣房屋鳞次栉比。
“以前璟哥哥老说带我望尽天下长安，赏尽天下美景。今日虽不是置身城外，但也能如愿了。”钟榛说这前半句话时还是兴高采烈的，可这后半句却有无尽的悲凉，不知想起了什么。卫灵毓很少见这样一个活泼爱闹的钟榛今日竟有这样的愁绪。
“毓姐姐，不知皇上可有给过你什么甜蜜的承诺？”卫灵毓立时一愣，刘旸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乞求什么。卫灵毓道：“呃……有……有吧？”钟榛马上好奇起来穷问不舍：“什么？”
“这个……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个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了。”
“好吧，既然你不好意思说，那我就不问了。对了，毓姐姐，我听说兮颜姐姐和十皇子去了潼州，可是真的？”不知钟榛为何突然聊起谢兮颜。她的目光突然又集中到卫灵毓颈项处，用手捧起那璎珞圈道：“我记得这是兮颜姐姐的璎珞圈。”
卫灵毓颔首道：“不错，她离开之时送给我。”
“呀！”钟榛一惊一乍道，“你可知道，这璎珞圈有什么涵义么？兮颜姐姐说过这璎珞圈是上古仙人留下的一件宝物，只要一个女子得到了它，无论多么冷漠的男子都会为她动心的。你瞧这兮颜姐姐可不就是把十皇子的心栓得牢牢的么？”
卫灵毓嘀咕道：“榛儿，你胡编乱造什么。再乱说，我可不理你了。”
“哎哎……我说得句句属实，可不是杜撰之说。”
就连宇文璟之都看不下去，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念道：“榛儿，你可别把事情给越弄越糟啊。”钟榛好没趣地吐舌头，刘旸直挺挺地站着：“景可赏完了？朕有政事要处理，且回去吧。”也不知他这话是对谁说的，话毕就摆架回宫。
“哼，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说毓姐姐，你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木头啊？”
“哎呦。”钟榛捂头叫道。卫灵毓收回手责备道：“你这话要是叫有心人听去了，可是死罪一条。”
“是啊，榛儿，我们回王府吧，走吧。”宇文璟之搂住她的蛮腰就要抱走，钟榛像离水鱼儿活蹦乱跳，不依不饶道：“不，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我还要为我家毓姐姐的终身大事做好打算呢。”
宇文璟之挠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卫灵毓道：“好罢，璟之，你先回去，让榛儿去我宫里玩玩也好。”
青花石的宫道上，两个俏丽娇美的身影一摇一曳，欢声笑语。清华殿门前立着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儿，卫灵毓定睛望了，原来是江砧。当即嘱咐了钟榛先进清华殿，自己向她走去。
“毓儿？”江砧笑得如花似玉。卫灵毓握握她的手亲昵道：“砧儿，你怎得老是站在外面，都不进去好生坐着。”
“我想着来探望你，听你宫里的暮苍说你早晨就出去了，索性就在外面等你回来。”
卫灵毓挽着她并肩进了殿院：“我呀和小妹子去玩了，你也不叫暮苍告知我一声好叫我快点回来。”
江砧惊异痴痴，什么时候卫灵毓多了个小妹：“小妹子？”
卫灵毓点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钟榛么？现在她就在殿里面呢，你要不要去见见她？”江砧喜悦满满，她早是期待好久，巴不得飞进去呢。
进了殿，江砧望见钟榛心下道：呀！这世间怎的有如此纯真之人。待瞧她两靥微微，一双星眼像个孩子般盯着自己，钟榛立马迎了上来，好似见了多年未见的好友：“这位姐姐可生好看。”
“小妹子，我是你**姐，单名一个砧字。”
钟榛眼发明光：“榛？也是我这个榛么？”
江砧正不知如何答复，但见卫灵毓在手掌上勾勒出她的“榛”字，笑道：“姐姐可不是这个榛。姐姐是……这个砧。”一边说时一边写给她看，钟榛看着手掌发了好久的呆愣愣道：“姐姐的砧与我的榛都是同音，以后毓姐姐都叫真儿的话，且不知叫得谁了？”
卫灵毓冥思小会儿拍手称笑：“这样吧，钟榛比江砧小，又是我的好妹子，以后，我就在你的榛上缀个小，叫小榛儿好了。”钟榛如获珍宝，喃喃念叨：“小榛儿，小榛儿，可真好听，好，以后我就叫小榛儿。”
“皆大欢喜了，现在你们两个大小真儿，就让我来好好招待吧。怀袖，快些呈来点心。”怀袖应声上来，两手捧着一大盘鲜红光泽的点心，充斥着浓郁的玫瑰花香，那点心不过李子大小，可内馅却有许多的菊花、茶花、茉莉花、红豆等物，细腻一口芬芳萦绕舌尖，再饮一盏无泪泡的荷叶茶，却不见腻叫人吃了上瘾。
“毓姐姐，这点心着实美味！不知还有没有，我要带点回去给璟哥哥吃。”钟榛塞着一嘴的点心含糊不清地念道。卫灵毓虽不识她讲些什么东东，但听得璟哥哥三字清清楚楚，转念一想就已猜上八九：“暮苍，你到厨房去包上一盒子糕点让小榛儿带回去。”钟榛赖人猫咪般蹭着卫灵毓的手，江砧嘻嘻作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