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峥不曾想过我会突然问这问题,俊朗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犹豫神色。他斜倚在亭子的靠栏上,不经意地转动着手中的板指,我看着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然后神情遽然冷凝,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眉宇间已全无方才的轻浮洒脱,神情变得威严肃穆,剑眉深深拧到了一起。
眼前的男人,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严峥,还是东越的皇帝。其实他是一个特别大男人主义的人,此刻的他,不再是会为我剥虾皮的男人,他就如同高耸挺拔的擎天松柏,而我只是他脚下最最卑微的一株小草。我必须仰视他,敬仰着他。
二人间静谧的空气压得我几乎想要夺路而逃,这答案呼之欲出,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孰轻孰重,早已揭晓。
我倏地抽回手,离开了他的怀抱,心里感觉空荡荡的,有些痛。
我早应该知道的。在帝皇心中,世上又有哪一位女子的份量足可与皇权抗衡?
他一把将失了神的我重新搂进怀中,说:“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在宫中一起惬意人生,不是很好吗?”他薄唇微勾,意味深长地与我对视。
我阖了眸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不可见的笑意,不胜悲凉。
他总说那皇宫是牢笼,束缚得他难受,可皇宫虽是牢笼,他却仍不愿离开……这又是为何?
几年以后回想,曾有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我靠在他的怀里,用我平生从未有过的期待来问他一句话,“不回去了,好吗?”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其实,我真的明知道江山对于他而言比我重要得多,也从没指望他真的放弃一切,只是,想听一句他在乎我的答案,即使是哄我的,也可以。但是,他说:“怎么可能呢?”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们踏上了归途。
入夜,一路上街道两旁的红绸灯笼将整条大街都映照得灯火通明。
马车正要出城门时,突然吵杂四起,一队队士兵举枪将行人隔开,而路人亦纷纷躲往路边,一时人嚷马嘶,场面混乱,
马夫也赶紧把车靠向一旁,行走中的车身在原地顿住。
正错愕间,裴剑在车旁低声说道:“禀皇上,是南海郡王的侍卫,说是前来相迎。”
这南海郡王是严峥的一个异姓叔叔,早听说他有谋逆之心,所以他特意微服前来查看,却不曾想竟让他识破了身份,也不知有何意图。
严峥皱眉,思虑片刻,说:“这身份是藏不住了。你速传暗号出去,遣人调派一支百人精卫前来,分散郡王府四周。另外,命骑射营在城外候着。”
裴剑领命,迅速隐于人群中,脱身离去。靖王马上替代裴剑的位置,护在了马车旁,他平素行事不羁,但事关紧要,却也严谨利落。
那些士兵恭敬地把我们的车驾带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前,这座郡王府,与街市里低矮的民居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门面也是修饰得富丽堂皇,丝毫不失皇家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