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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陨落(一)

正值深秋,万物萧条,天地之间一片肃杀,满目枯黄。

在越国,唯有越山周围方圆十里之内留有翠色,只因此处遍植四季都可长青的松柏。那平素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松柏林,于这秋日赏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着实令人稀罕得紧。

越山乃是越国神圣不可侵犯之地,被越国之人奉为神山,其权利凌驾于王权之上,其地位亦高于越国之主,即便是皇亲贵胄,哪怕是国主亲至,未经越山之人的允许,也不得擅入越山规定的范围之内,而这范围便是以这密密匝匝的松柏林为界,除了国士继承人之外,旁人一概不许入内,绝无例外,龙子凤孙尚且如此,这寻常百姓更是不能随意踏进半步。

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千百年来口耳相传,越国之人,无不严格遵守,从未有过越界之事。

而此时,越山脚下的一处密林之中,却聚拢着一群穿着粗布麻衣之人,看那数量,不下百人,这些人密密麻麻地围成一个圈,面朝中间,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们之中除了能听见平静的呼吸声外,还时不时传出几声“呜呜”的声音,也不知到底是在做什么。

“临死之际,可有遗言?”过了许久,站在圆圈最里面的一个人说话了,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只见这个少年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数个昏迷不醒的人,都穿着相同样式的华服,梳着差不多的发型,只有离他最近的这个仍保持着较为清醒的意识,一直在勉力地挣扎着,原本端正的发冠歪歪斜斜,齐整的衣物凌乱不堪,保养得宜的头发上还沾着从地上蹭到的草屑,脸上也有不少污泥,看那模样,狼狈至极,尽管费尽气力挣脱,但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

地上唯一还能有所动作之人被反绑着双手,捆绑着双脚,紧缚着双眼,连嘴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即便如此,他仍不停地晃动脑袋,想要借此挣脱束缚,重见天日。四周一片寂静,自从他从昏睡中醒来便未曾听见过有人说话,但不知为何,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他总觉得心慌,似乎有很多人在他周围,盯着他,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等着死亡的来临,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因此他迫切地想要看见一些东西,以此来减轻那种被当做猎物的恐慌感。

正在这时,他终于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沉稳与老练,冷冰冰地问他是否有什么遗愿,他能有什么遗愿,在这个时候,不赶紧替他松绑,还大言不惭地问他有什么遗愿,他怎么可能有什么狗屁遗愿,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也不怕闪了他自个儿的舌头。

他眼下唯一的想法便是觉得少年的问话可笑,十分可笑,可笑至极,想他乌狄做了十多年的越山之主,从来只有他定人生死,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决定他的生死,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少年定是嫌命太长了,胆敢来招惹他乌狄,不知死活。

乌狄此刻最想做的便是狠狠训斥一通胆敢绑架他的那个无知的少年,可碍于嘴里塞着的布条,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才有了方才那诡异的声音。

乌狄本就挣扎地极累了,又为了弄掉口中的布条废了好些劲儿,用不了多久,便没了声响,想来是没力气了,而那问话的少年默默地看了好一阵子,脸上无甚表情,等那乌狄折腾够了,只能用鼻子急促地喘着粗气的时候,一直俯视着他的少年这时似是才想起自己未将乌狄嘴里的布条拿走,于是微微弯下腰去,将布条从早已筋疲力尽,瘫软无力的乌狄嘴里扯掉。

口中碍事的布条一离开,方才还气喘如牛的乌狄,立即大张着嘴巴,又急又快地呼气与吸气,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空气,似是被搁浅的鱼重新回到了水中,找回了恢复生气的法子,而他渐渐找回了一些气力之后,骨子里的自以为是便开始蠢蠢欲动,摆起了素日里的架子。

“尔等贱民,怎敢冒犯神威?”乌狄一开口,便是厉声诘问的语气,口气一如既然地大。

说这话时,乌狄本想着坐起身来,无奈双手双脚均被束缚着,要做出“坐”这等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难度极高的动作,根本就不可能,试了几回都没能成功,没法子,他只能侧躺在地上,保持原先的姿势,装作一本正经地用尽量粗犷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或许是刚才力气补充地还算不错,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露出的神情则是他最得意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那种。

若在平时,乌狄的这幅模样,定然能让那些被蒙蔽的世人惧怕,两股战战,连声告饶。

可今日,越山之主乌狄失算了,站在他身前的少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并未露出任何跟“怕”这个字眼有关的神情来,哪怕短短的一瞬间都不曾有,乌狄的装腔作势,对他无效。

少年看着乌狄,黛色的眼眸古井无波,仿佛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已然是个死人了。

以为自己已然胜券在握的乌狄,本想着少年会被他的话吓得屁滚尿流,可他等了许久,近百息的功夫都未听见任何声音,周围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人,而他所向披靡,从未失手的恐吓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乌狄实在忍受不了这令人无端心悸的寂静,正当他思量着是否该继续说话时,他听见了一声嗤笑,从他的头顶传来,短短的一声,来自方才那个询问的少年。

不知为何,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声轻笑,听在乌狄耳中却充满了嘲讽之意,令他没由来地察觉到危险的信息,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分明少年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笑了一声罢了。

“这便是你临死之前最后想要说的话吗?好,那我的答案你可要听好了。有何不敢?!”少年的声音仍旧沉稳有余,清亮不足,带着些许的沙哑,少了年长之人说话时的那种厚实感,而此刻回答乌狄的话却带着少年人常有的桀骜不逊,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调皮的感觉。

不明就里的人单单听见了这声音,大约会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少年在开玩笑,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乌狄便是,他也以为少年不过是在恶作剧,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或者更确切地说,越山之主乌狄从醒来的那一刻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他压根没想过会有人真的敢杀他。

“你!”乌狄没想到还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正要将说些威胁的话,可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扼杀在咽喉之中,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把他给憋死,他的嘴再次被堵住了,动作粗鲁,甚至可以说是粗暴,完全没有考虑过乌狄的感受,用的还是之前从他嘴里拿走的那块儿布条,沾着他自个儿唾液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烂布以风卷云残之势被一股脑儿地往他嘴里塞,直到他的嘴被堵死死的,严丝合缝,再没有任何空隙。

自出生以来,被这般无理的对待,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越山之主乌狄自然不会默默忍受,得过且过,平白生受这等奇耻大辱,他拼了命地反抗,手脚并用,摇头晃脑,作出声嘶力竭的呐喊状,想把嘴里的布条弄出来,一切徒劳且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努力在他听到一句话之后猝然停止,乌狄整个人都消停了下来,就像是被人点中了穴道一般,忽然便一动不动了。

“扔进去。”这话仍然是那个之前询问过乌狄的少年说的,语气淡然而平静。

少年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站着的几个壮实的黝黑汉子便有条不紊的上前,两两一伙,将乌狄连同乌狄身边那几个还未清醒,尚在昏迷之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带到了旁边的土坑中。

那土坑约有五尺深,十尺见方,看起来是刚刚挖好的,那翻出来的土色看起来还是新的。

被带进土坑之中的人被人搀扶着相互倚靠在一块儿,而乌狄也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后同样被安置在坑中,但因他可独自站立,多以他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土坑的正中央。

待所有人按照固定的位置被分配妥当后,仍然站在坑外的人,一人拿着一把铲子,铲起先前挖出来的土,一铲子接着一铲子的,朝坑中空余的地方填去,让那些土,回到它们本来待着的地方,一切进行地迅速而又秩序井然,看这些人铲土的架势,应该是个中好手。而在这期间,不论是铲土的人还是搀扶的人都不说话,他们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眼神木然,所有人,从一开始便保持着这幅表情,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这种场景看起来相当地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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