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校园诗歌节”我最后只得了二等奖。安博得了优秀奖。
优秀奖的意思就是鼓励奖,但我的二等奖也没起到什么刺激人家的作用,更不要说气得人家肠子打结了。有一次远远地在路上碰见安博,我见他还是自信又温和的模样,正跟他们班同学一起谈笑风生,反倒是我更失落了。
原本马晓珮期望我通过比赛扳回一局,但这个结果可把她给愁坏了。她一提起来这个,就恨铁不成钢,非说我简直是熊瞎子摸象,投的诗稿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而那些真正的好诗,一首都没投出去。
我对马晓珮说:“你不懂。”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也不觉得开心。只是觉得两个字:没劲。
从此人更加消极,每日茶饭不思,这让马晓珮非常担心。
但那年的“中华校园诗歌节”是全国性的诗歌比赛,是专门针对在校大学生设立的一个鼓励诗歌创作的活动,比赛结果出来以后,主办方还要寄证书回来。
马晓珮有几天神出鬼没,没想到她居然在蹲点。她一下课,就去守着文学院和外语学院的信箱。证书寄到以后,她故意把寄给我的证书,一起给放到了外语系的邮件箱里。
这样,安博就会拿着我的获奖证书来找我了。
安博找我那天的头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在追赶一趟火车,一直跑呀跑的,好累好渴,但是最后居然让我赶上了。我刚一坐下,火车就开了,然后看到安博居然也在车上,就坐在我对面。
马晓珮那天一起床,就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懒懒,你今天看起来天庭饱满,红光满面,双眼含春,你有好事情要发生。”
我问她什么好事,但马晓珮却死也不肯告诉我。
那天下午上课前,有个不太熟悉的同学跑来告诉我说:“田蓝蓝,有人找。”
我疑惑着从阶梯教室后门出去,走到教室门外,一眼看到安博在教室走廊。他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阳光里,双手插在裤兜,我的证书夹在他的胳膊里。
他看到我出来,刚准备冲我招手,我却怂了回去,一个急侧身闪回教室里去了。我那时脑子一片空白,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马晓珮。我想去找马晓珮帮忙,但是老师却从前门进了教室,说让大家快坐好,要开始上课了。
马晓珮和我上课时的座位是坐在一起的,但是比较靠前。我看到她伸长脖子往后看我,冲我挤眉弄眼的,还冲我摆手,意思是让我赶紧出去,不用回来。
我进退不得,只得又重新溜出了教室。
安博从走廊那边走近了点,看到我重新出来了,似乎坏笑了一下,他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好。但他却突然把我的证书换拿到手里,急冲冲地向我跑过来,然后一下子拉着我的手,说:“快跑!”因为,检查课堂纪律的督学要从走廊拐角处追来了。
我们一口气儿跑到了操场边才停下,他把东西递给我:“田蓝蓝,给你的。”
“这什么,情书吗?”
他一下被我的直接逗乐了,说:“田懒懒,你可真不害臊。拜托下次能不能换个高级一点的方法追我。”
我看了获奖证书的信封上写的寄件人地址,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信封反过来一看,见马晓珮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安博代收,相思解药,务必亲自送呈。”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马晓珮这个大白痴,这,这搞得这也太直接了吧。
安博说:“你得了全国的诗歌二等奖,祝贺你,田懒懒。”
“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笔名的?”
他说:“我做过功课,从青春诗会回来以后,我就关注了你微博。你写的东西,真的很厉害。”
安博的语气很真诚,害得我也觉得我真的还蛮厉害的!但实际上,我的东西乍一看能唬住人,写的却不够准确和细腻。
我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安博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你的胃痛好些了吗?”
我才想起机房偶遇那次我装胃痛,但我随即想到他和那个穿格子裙的女生:“那你的小娇羞学会怎么用计算机了吗?”
安博愣了一下,听出了我话里的讽刺,急切解释说:“那是我们系一个教授的女儿,还未成年好吗?”
“那我也还未成年呀。你撩拨未成年少女,这样真的好吗?”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都九十了。。。倒过来。”
我拿着证书,追着打他:“你才九十岁了呢。”
安博一把从我手里夺走了证书,但他也抓住了我的手。他没松开,只是把获奖证书好好地、庄重地放在我手里,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得更努力点才行,把懒懒这个笔名换一换吧,换个成熟些的名字。”
我被他的认真镇住了,于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们在操场上散了一会儿步,就是那个时候,安博告诉我他从十五岁离开家,在很远的地方读高中,然后来到昭城读大学。他小时候家里很有钱,在他记忆中,他每天一醒来就看到他爸妈在数钱。但是到了高中的时候,他爸爸做生意赔了,现在他必须很努力很努力,因为要拿奖学金。他还告诉我,他一毕业就会去北京。
哇!真是有梦想的大好青年呀!
那天下午我和安博只在操场上走了几圈,就各自回教室上课了,我们只逃了一节课。
回去以后,马晓珮质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告诉她安博让我努力学习。但马晓珮却狂笑不止,说让我别逗了,还说从没见过你们这么谈恋爱的。还嫌弃我笨得像头猪,说教过我多少遍了还是不懂得扑倒强吻,这样才能一击致命。
我突然把获奖证书扔给她,让她看她写的什么。马晓珮却给我装傻,死不承认那是她的笔迹。
我说:“你到底是帮忙的,还是挖坑的?还写什么相思解药,让我在安博面前显得这么饥渴,你肥皂剧看多啦,这么幼稚!”
马晓珮定定地看看我,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末了,啧啧嘴说:“一节课不见,我家懒王大人好像一下子变成熟了呢。哎呀,看来爱情的魅力还真是伟大。但是,有些人可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还在上节课上替你变音答到,这一段总是想方设法给你们制造机会,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懂老人心。”
我被马晓珮一本正经的哀叹逗笑了,我俩互相拧打,笑作一片。
从安博给我送完获奖证书以后,还有听完他在操场上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决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从那以后,每天我像打了鸡血一样,拉着马晓珮去听讲座,上自习,还拉着她一起到英语学院蹭课,偷偷在安博的教室的最后排看他。
马晓珮本来对英语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自从去了外语学院听了几节课后,她的语言天赋好像突然被激发了,后来倒变成她总是催着我一起去蹭课。我的网名改成了“勤劳的小蜜蜂”。马晓珮说,还没有以前的“懒懒大王”听起来可爱呢。不过,我家安博喜欢就好。
安博倒是对我的改变有点意外。每次我到他们班蹭课,他扭头一眼看见我时,就会突然脸红得像个苹果,然后有点害羞。下课了,还装作一本正经地过来跟我和马晓珮打招呼。总之,看着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居然也十分可爱。
我和安博每天晚上都会用短信聊天到互道晚安。但那时我们还没有正式决定在一起,不过安博其实内心很闷骚,是个需要小女生崇拜的小男生,知道了这个,我觉得拿下他是迟早的事。我也就满足他的这点虚荣心,时时用马晓珮的语气,老是在要说什么之前,先加个“哇!”
“哇!安博你好棒呀!”“哇!这个好可爱!”“哇!安博你快看那里有个智障呀!”
这样的句子用多了,搞得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很弱智。
马晓珮比我的改变更惊人,她像疯了一样学英语,晚上我们俩总是一人抱一本又厚又重的牛津大辞典,去安博的自修室上晚自习。我俩除了去外语学院蹭课,马晓珮还打听到外语学院的英语角活动会在什么时间有活动,打听外语学院的圣诞大趴体的具体地址,还不知怎么的,她居然连外语学院最帅的那个外教老师的电话号码都搞到了,这简直让我开始觉得女人为了一件事疯狂起来,还真是可怕。
大一那年的大学英语四级考试,马晓珮第一次考就考到了598分,我考了587。后来我们俩连续刷分,都拿到了600分以上。马晓珮说:“英语这东西,越学越觉得自己以前的英语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害得老子分分钟在外教前丢尽了脸。”
马晓珮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渐渐发现自己的兴趣全然不在文学,而在语言学上。我问马晓珮为什么要学英语,她说她什么也不为。我根本就不信,因为马晓珮平时比我还懒。后来我才知道,她这么拼,就是就为了能见到外语学院那个来自捷克斯洛伐克的叫Zak的外教。那我为什么学英语呢?为了让安博看到我的努力。
大一时候的马晓珮和我,第一次都觉得大学生活其实是可以非常丰满的,那是一种事事都有着落的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