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月4日。
三河镇青林村。
天色微亮,村里的人大多窝在暖和的棉被里,这个时间段最是寒冷,即便是南方,温度也普遍下降到了10摄氏度以下,寒风瑟瑟,仿如冰雪。
一对老农正提着包东西急匆匆的赶着,成为冷冽中唯一的行人。
村里某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刘凡裹着厚厚的被子,神色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十来平方的小砖房中,四下都贴着一层厚厚的废纸,床头还有一床叠放整齐的红白相间的花大被,不算陈旧,甚至有几处还很鲜艳。
一张略有年头的木桌上正蹲着一口白瓷大碗,两颗傲娇的大白兔奶糖摆在其上,碗底还有些黄色偏黑的物质,浓浓的中药味儿充斥着整间小屋。
这是重生了?
刘凡的脑袋有点空荡荡的,想起前不久,他才从一家高大上的现代化大楼走出,虽然是打包回家,但凭着丰富的管理经验和扎实的技术功底,他并不担心今后的工作问题,与其说是公司炒了他,不如说是他炒了公司,他这实力到哪不能找到好工作?
而且在辞职之前,他已经和猎头公司搭上了线,早早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就差谈钱的事了。
当然,一切要是没那该死的车的话会是这样的。
“二娃好像醒了,我去看看。”
正呆楞时,外屋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和轻语声,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位老妇。
这是?
刘凡的头脑稍稍清醒,心中某些陈旧的无法再旧的记忆也一下子被唤醒,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他还在农村,岁数也很小,这位声音的主人尚还健在。
这是他奶奶,那个记忆中大多都是和糖、玩具,还有逛街、新衣服之类的联系在一起的和蔼老人。
后来他去了镇上,和两位老人的相处急剧下降,准确来讲在他上高中后和两位老人在一起的时间扳指可算,直到2000年过后,二老相继离世,再也没有了机会。
推了推身上厚厚的被子,他准备起身,对于长辈直到后来毕业工作后才深深明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以至于在今后工作的十多年里,把这种对长辈的尊重当成了日常行为中最重要的一环。
不过就在推开被褥的刹那,他一下愣住了,看着一对两尺来长的小短腿思绪飞旋。
这下问题大了!
“二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淑萍进屋就见小孙子踢开被子,就单着一条厚厚的大棉裤呆呆的坐在床上,以为又哪里不舒服了,连忙坐下问道,一边还把踢开的被褥重新裹在对方身上,不透一丝缝隙。
“不舒服要给奶奶讲,奶奶给你药吃,这样才好的快。”王淑萍细声细语的说道。
这时爷爷刘爱民也走了进来,比起王淑萍,刘爱民可壮实多了,虽然最大的孙女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可他结婚早,也才刚满五十三,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老农应有的气劲。
对老伴问道:“是不是饿了?”
王淑萍见这孩子也不说话,心里担心,但还是先起身说道:“你先看下,我去弄点东西,对了,前几天拿的几副中药吃完了,一会儿再去开点。”
“嗯。”
刘爱民皱着眉头嗯了一声,这吃了好几副药了也不见有什么好转,他琢磨着是不是去镇里买点西药。
“我不吃中药。”听到中药,仍处于懵神下的刘凡条件反射般的喊了一句,这时候的中药实在苦的太深刻,至今记忆犹新。
“这不是有奶糖吗?吃了就不苦了,不吃药哪能行,吃了才能好得快。”刘爱民虎着脸道,他下意识认为这小子就是怕苦才这么说的。
既然开了口,刘凡索性就先回过神接着道:“爷爷,我已经好了,不信你看我都不发烧了。”
把额头朝前凑了凑,刘爱民狐疑的摸了摸送过来的小脑袋,嗯,是不烫了,看来这药还是管用,要不一会儿再去抓点?
俨然不知自己爷爷的心思,刘凡见其不语以为奏了效,便准备下床,他现在就是感觉憋得慌,想单独出去走走。
“你干什么!躺好。”见这小家伙掀开被子就想往床下爬,刘爱民老脸一黑,喝道。
“我要上厕所。”
刘凡随口一句敷衍道,然后快速爬下床去。
刘爱民却是愣了,对“厕所”这个词暂时没反应过来。
等大致揣测明白时后者早已跑出门去,本想喊住说床头有尿壶,但看这小子动作麻利,这一愣神的功夫人已经跑出老远,也就没说什么。
刘凡蹬着小短腿飞快跑到屋外,爷爷家里的茅厕他还是大概记得在什么方位的。
在外屋做饭的王淑萍不经意间瞟到这小家伙的身影,连忙走到门口喊道:“二娃,你怎么不换裤子就出来了,外面冷。”
刘凡这才低头一看,感情这棉裤竟然是开档的,他就说怎么一下床就感觉凉飕飕的,于是撅着屁股又跑了回去,这大冬天的要就这么出去那还不冻得个“发育不良”?
二娃有了精神,王淑萍也很高兴,又乐呵呵的回到厨房继续做饭,看二娃那样子,估计要不了两天就该全好了。
刘凡可没打算去茅厕呆着,寻着那为数不多的记忆在村里走了起来,这重生的太突然,突然的很不真实。
村里的记忆大多模糊了,隐约记得整个村子好像挺大,十里八村也算是个大村,有三百多户呢。
一路看来,砖瓦房有不少,都蛮新的,估计也就这几年刚健不久,甚至还看到一座豪里豪气的二层小楼。
“那应该是王大财主家吧。”远远看着那栋崭新的洋气小院楼,刘凡脑中乱七八糟的回忆着。
他记得小时候这村里的确有个挺有钱的土财主,靠着刚改革开放那会儿倒卖录音机和手表赚了不少钱,成为村里第一个千元户,那会儿发家致富的多是靠这个起来的,就连他老爹也不例外。
对于这个土财主,刘凡记忆中最多是跟那辆拖拉机有关,那声音,每次赶集的时候响的那个通天彻地啊。
至于再多的,就不是很清楚了,确切的说,今年过后,他就很少关心这个村子的事了。
外面还是挺冷的,不一会儿小脸就变得通红,这冷的倒很真实。
哈着气戳了戳手,暖和一点后便立马插进两边的小口袋中,南方这边袖口多是略微收紧的,也不习惯像北方那样直接塞袖口里。
嗯?
刘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形状的黑色卡片,精致光亮的工艺明显透露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这不是那张路边捡的名片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刘凡瞪着眼愕然道,仿佛时空在重叠交割,要不是这地还是那地,小身板也还是那小身板,他都不知道哪才是真实。
反反复复摸了几遍,确实是真的,真的跟他一起穿越过来了。
“怎么会——”
他很吃惊,说实话,当时要不是看到这张名片上写着人力资源公司,而他又恰巧想要找工作,说什么也不会弯腰去捡的,虽然已经有别的猎头公司找他谈了,但货比三家,好东西就应该懂得自我抬价,人也一样。
不过,也正是这张名片的缘故,导致他过人行道时一门心思都想它去了,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给搁屁了,想想都觉得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