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印上的猫朝着成阿三嘶叫了声,收成一团,胡须动了动,眯上了眼。成阿三伸手摸着猫的脊背,手下面的狸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成阿三看着空空落落的阴司,像往常一样嘟嘟囔囔:“这数年游魂早已不入鬼司,我这般小鬼,除了守这空空的衙殿,有何事做得?”
“便如此,你看别家大人,哪有这般弃下忠属而不顾者?”成阿三摇头叹气,心想当年和大人一道烹煮鬼魂的快意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成阿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脸上岁月的折痕仿佛多了几褶…苦皱着眉头的小鬼又长送了一口气出去,“纵是罔顾下属喜乐的临县张贾判…闲暇之时也和手下鬼差晃一晃筛盅;纵是沉默古板如旁县简佑判…也领手下吟哦些诗词歌赋。”
门轴又吱呀地转了,噙着泪的小鬼朦胧里仿佛看到了阔别许久的鬼判。
……
解蒿看见城隍爷的庙墙上突兀地开着一扇殿门,可却又看见有人的肩膀穿过殿门前的石兽…好像擦过一堵墙…好像石兽连同那殿门都不曾存在。
解蒿轻轻推着那扇门,清晰的漆着红漆的触感,门轴还发出了吱呀的刺耳声音。
解蒿看见一只猫跳到自己肩上,往脖子上蹭了蹭。
“好久不见…”解蒿挠了挠头发,这世界真是小呢,原想鬼怪都是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事物。
成阿三围着解蒿打着转,“你和那丫头是打好了算盘…一次问不成,便问两次,两次不成,那丫头便要请她的神通严刑逼供不成?”小鬼呼地仰起头,眼睛里放着慑人的光芒“莫要小瞧了……我等鬼差奉天命行肩上之职……”小鬼薄薄的嘴唇上下翻动,像是在重复说过不知多少遍的话。
“没有…没有…”解蒿的脖子被狸猫伸出的小舌头舔过去,痒…却莫名地舒服。
“您…见过她么?”
“不过小半个时辰。”成阿三踮起脚费力地把猫从解蒿的脖子上接了下来,抱在怀里,嘟嘟囔囔对猫说了些什么。猫张嘴嘶叫了声,小鬼眉头大皱,又腆着脸说了些鬼话,终于让猫抬起了脖子。
“呐,拿好别摔了。”小鬼拽下猫脖子上系着的小块青玉,递给不知所措的少年。
“拿着啊…”成阿三急了,掰开解蒿的手就塞了进去,“若是那姑奶奶回头要拆了我家鬼司,还请拦着些……”
少年记得纯月不是那般的人啊。
……
纯月咬着酥糖,酥糖是甜的很,可姑娘的眉头也千真万确皱地厉害。
一座鬼司,再是不济,也不该见不着鬼判……。酥糖被咬地咔咔响,成阿三皱巴巴的脸在少女的意识里也变得丑恶狡诈。
纯月匆忙放下卖酥糖的银钱,往那段开着鬼司门的墙跑过去。
可少女又想着这般回去,说不大过去,停下步子,手指在一起绞着袖子。
“纯…月?”
少女应声转过身去,少女转身的时候,袍子轻轻地转了起来,卷着风。
少年呆呆地立在原地,肩上从鬼司里带出来的狸猫轻轻叫了一声,半只耳朵耷拉着。
被城隍庙的灯火映得有些透明的夜空里,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落在了少女与少年的鼻尖。
少年和少女的嘴巴张了张,都想说些什么,可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