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诡谲尸身
白贤来得很快,这让田点很是怀疑他是不是本来就在这儿附近办事或是向什么人事先打听好了情报,知道今天必然是个不太平的日子,所以早早做了准备······不过,当这个逆着光,咧着一脸“人畜无害”笑容的青葱、修长的身影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再多的绮思都是没用的。正如田点现在依旧可以眯着眼正大光明地“吃”白大帅哥“豆腐”,一边还学着人家打招呼的方式热情地回以寒暄般不会改变分毫···哎呦呦···那样子就仿佛前一秒还暗自捧腹人家,把人家贬得一无是处的那个人从来都不姓“田”一样,有够“厚脸皮”的!
“嗨!怎么不过去?”白贤一到就很自然地走到了田点的身边,一双眼睛都用在了好奇这个以往不管什么类型的案子,验尸总要冲到前面的小姑娘今天怎么肯一反常态地乖乖待在这里,压根没注意到对面还有个眉头紧锁的“宋教授”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看田点那仿佛看了鬼的模样,白贤就猜到这次的尸体恐怕不怎么的“赏心悦目”,这才小心地观察起周围警队人的反应······
这一看不打紧!只看他们个个面如土色,强忍恶心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棵上了年岁的松树,连自己已经来了都毫无察觉,依旧我行我素、浑然忘我。一开始白贤还挺奇怪,想着究竟什么东西这么有魅力,过了一会儿才似恍然大悟,一颗心就这么凉了半截。
可当白贤实实在在站在那棵“千年古松”对面的时候,脸色却是稀疏平常的,眼神也如一口干枯的水井,里面丝毫没有任何波澜浮沉的东西,平静地骇人!
“看见了吗?法医就是法医,承受能力真不是盖的!”话虽如此,可看着面色变得越来越严肃的某人,田点心里却止不住地打鼓,想着:兴许人家心里真怕得要命,只不过是现在周围人这么多,不太好表露出来而已,到时候再白白增加了一层别人心里的恐惧也不好,对吧?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心里越是害怕,脸上越要镇定,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敌人才有可能摸不清你的虚实!”再说了,自古以来凡城府深沉的人有哪一个是让人一眼识破的······
真的是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激动!照这样下去,如果再过一会儿还没人点赞的话,田点可能真的要压抑不住那股“自己为自己鼓掌”的冲动了!可当那双白白胖胖的“萝卜头”被切切实实举到她面前的时候,曾经的“同门之谊”又像一根刺似的横亘在她那善良的价值观里,不留一丝情面地打碎了那些现在看来真的只适合搁脑子里慢慢回味的“梦”······终于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顾及白贤这个面子。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场无下限的关于“白法医在面对危机时是如何保证不崩坏自己一贯维持的各种‘处变不惊,临危不惧,大家风范’人设”的吹嘘。自然!这场“吹嘘”的结果可想而知,就是惹得在周数心目中白贤的形象直线飙升嘛。相信再努把力,赶超宋思瑜也不在话下······哎!你们猜,田点这个时候如果知道是因为她,她家男人才会地位不保,会不会气得直“呜呼哀哉”呢?······
好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因为田点的嗓门大,这里又空旷,因此刚才的这番花言巧语的“胡说八道”很难保证不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其他人倒还好,经历了刚才的那番切切实实“触目惊心”的变故也没空细想了,只当起个调剂作用罢,反正笑是肯定笑不出来的,不哭就已经不错了。可有些人显然不怎么想了,比如···宋思瑜。只见他面色铁青,阴晴不定地看着白贤,好似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小师妹,过来吧,也没那么恐怖,别听有些人在那里‘妖言惑众’!”瞧这反应,白贤邪气一笑,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地今天就是想怼怼这个失个忆能把脑子摔魔怔,连爱也不敢说出口的胆小鬼。别人或许怕他,他白贤可不怕!是以他此刻正一边理直气壮地回瞪过去,一边巧言令色、口若悬河地“哄骗”对面那个涉世未深的“小白兔”,玩得好不乐乎!
“真,真的吗?”似不信任白贤说的话,田点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的同时还不忘向对面那个看上去笑容就跟神话里面噬人心魂的九尾狐像了个十成十似的男人再次求证。
“说假的,你就不过来了?呵呵!”宋思瑜此时“面部管理”完全失败,连带着本该白贤的台词也被他不过脑子地“抢”了去。
是!这儿要放在以往的确啥事没有,嘻嘻哈哈玩笑几句也就过去了。可偏巧着今天还真就没那么好糊弄了!可能也有炙烤的环境或者血腥的场面一部分原因吧······总之,刚才还勉勉强强够得上“相安无事”的三人确确实实是因为这一“抢”全都尴了个尬!须臾,便默契十足地玩起了“123木头人”的游戏,好生滑稽!且看这架势,接下来保不齐还能“应运”出来一个与之匹配的“分不出胜负绝不休手”幼稚赌约呢······
嘿!知道夏天最恼人的是什么吗?放心,不是夜晚那伴随整个夏季的蝉鸣,也不是那一坐下去就犹如置身烤炉的永远滚烫的机动车后座······那么,究竟是什么呢?说了你也未必想得到!因为答案正是那几缕得来不易的清风中裹挟着的避无可避的炽热,黏黏腻腻地咸湿地拂在你面上,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叫你生了厌,轻而易举地破坏了你好不容易暗示了一天才取得的好心情。
“啊!”突然人群中爆发出谢阳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叫,只见他那只漂亮到适合放进博物馆,平时除了做实验绝不轻易视人的手上捏着一个表面已经没有浑浊的血色,纹理干净,黑白分明的类似眼球的球状物,正满脸绝望地盯着宋思瑜,无声地询问着什么······也许是“受激性失声”吧,宋思瑜不知道;周围或许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倒抽冷气的声音了吧,宋思瑜也不关心!因为在他眼里,独独剩下的是谢阳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展现出来的不甚狼狈的情状:满目通红,凹陷的眼眶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像血一样的泪出来;表情像“见了鬼”似的惊恐,嘴巴几度开开合合,可无奈,喉口此时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把住了门命,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辛酸地让人直想流泪······
“怎···怎么了···呕——”听到谢阳这声惊叫,田点再也顾不得其他,三步两步就跨到了宋思瑜的面前,一个转身急切地就想开口······
只是可惜,询问的话还未出口,田点就看清了谢阳手里的东西······便再也无法抑制那从心底泛出的恶心之感,蹲下身把早晨吃的稀饭尽数吐了个干净······
因为哪里是什么“疑似”,谢阳此时手里拿着分明就是一颗被人仔仔细细冲刷过,清澈透亮不含杂质的人的眼球。
这边田点正吐着呢,那边的白贤可以说是“法医的专业素质”一秒上身,早早就示意助手从谢阳已经没有温度的手里取走了“眼珠”,放回了取样袋里。而恰好这时,石化良久的宋思瑜也终于反应过来,感激地向白贤眨了眨眼。反观一旁无意间做了好事“被感谢”的白贤,足像个幼稚鬼似的别扭得连一丝“要领情”的态势都没有,除却朝着宋思瑜的方向挑衅地挑了挑眉外,简直无时无刻不在若无其事地转移着视线······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宋思瑜自作多情的“小把戏”而已。
“轰隆”一声响,随着最后一锯子的抽出,整棵松树迎面被劈开两半,数以万计的枝丫瞬间失去了树干的支撑,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理所应当也成功地唤醒了失了魂儿的谢阳。由于身份的受限,众人本以为谢阳“还魂”后第一个注意的应该是“宋教授”,不料,“回来了”的他眼神转了一圈儿,最后堪堪停在了吐得正起劲的田点身上,满眼是看得到的担心,再也移不开目光。白贤见了,倒不阻拦,反而一脸玩味地盯着宋思瑜,妄图从他那来不及掩饰的“下意识”中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却不想只是徒劳。因为他现在正拖着刚才那个锯树的年轻小伙子着急忙慌地赶向下一棵“问题树”身边都来不及,哪还有空闲去顾及、留意旁的什么“不相干”人呢。
“活该!”此情景下,白贤只想得到这两个字。他先是恨铁不成钢地朝远处那个指挥人儿锯树指挥得上蹿下跳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而后又看了看如同众星捧月般被一群人护着嘘寒问暖的田点,突然后悔自己是不是放手得太早了,否则那堆人里面怎么样都会有他的一个位置,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在咫尺默默祈祷心爱的女孩儿幸福喜乐······
“卧槽!耳朵呢?”
“这,这个,鼻子去哪了?”
“那个最厉害,整张面皮都不见了!”
“······”
不出半日,田点耳边围绕着的全是这样那样类似上述的声音,虽没亲眼所见,但从对话中她已经可以窥探出尸体死前的惨烈程度,也可以想象得出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她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像铁桶一样把她围得密不透风,势要把她拉回五年前的那场记忆,田点就这样迎着烈阳搓了搓自己泛着鸡皮疙瘩的手臂,突然一阵刺骨的寒冷席卷了全身。
转眼,十二具白骨全都齐刷刷地展示在眼前,宋思瑜和白贤像两个并肩而立的战友商讨着各自的想法,那景象默契得仿佛全然忘记了上一秒他们可能还如一个稚子般为了争抢心怡的糖果掷着气。
“啊!他们一定像爸爸一样热爱着这份工作罢!”田点想,因为对她来说身后骄阳下十二具闪着幽深冷寂光点的森森白骨已是最完美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