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响亮的鸣笛声在四周传播着。莫桑没怎么睡着，心事重重，虽然有些疲惫，但还是果断起来了。
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有些晃眼了。天空的蔚蓝是她不曾看到的天空，像深色的海洋。鸟儿扑哧在门前的碎壁上，左顾右看，上跳下蹦又踩着另一堵墙飞走了。
“为什么这儿这么破旧？”莫桑回过头问起朵儿。
“这里的战火算是消停了。如果梅上的军队把江堰的政权夺下来，我们民族就算解放了。”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还在打仗啊？”
“莫桑姐姐，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整个华夏的人都知道在打仗，你怎么会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受到打击了，给忘记了。或许你真的很厌恶它，所以不想提到它。”
“朵儿，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信吗？”
“姐姐，说话很纤柔。像个大家闺秀，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朵儿回答到。
“跟你说你也不可能相信。”莫桑叹了口气。
“你们要是真打算去梅上，把这些吃的带上。路上可千万要小心，有飞机飞过，一定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趴下。”老人家从另一个房间拿着一些包装好的东西，走了过来。
“奶奶，你放心，路上我会照顾好自己。”
“老人家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莫桑插了句话。
“记得早点回来。”
“嗯嗯，奶奶也要照顾好自己。朵儿很快就会回来。”朵儿接过奶奶手里的东西。
莫桑被身边的环境彻底感染到了，每走到一个地方她都有说不出的感慨。这些画面她在曾经的文字里想象过，而这里都是些瓦舍篱墙，有的房子已经快要坍塌，远处的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有衣服、还有一些皮革。苍蝇乱飞，嗡嗡地聚成一片黑团。她感到想要呕吐，自己满身的不自在，她有些嫌弃起自己。她没有受到这样的穷境，她过得很好。在余生没有意外之前，她总是过得很好。她可以时常陪着芝士去逛街购物或是去游乐场玩，下雨天她可以躲在房间里看着并不乏味的电视。而且余生会准备一大堆零食，让她奇怪又开心的是她总是怎么吃都吃不太胖。
“你怎么走这么慢？”
莫桑有些挑剔路面，有些不平坦，鞋子上沾满了像灰尘一样的东西。
“我，这路太不好走了。”
“莫桑姐姐，这路是不好走，但是前面的路可能会更不好走。”
莫桑累的满头大汗，朵儿打开瓶盖给莫桑递过水壶。莫桑擦了擦瓶口，一口气喝下了很多。
“给你。”
“我不渴。”朵儿卷起袖子，理了理头发。
莫桑擦了擦汗，站起身来。
“梅上离这里有多远？”
“一百多公里路吧。”朵儿也跟着站起身来。
“什么，一百多公里？一百多公里要步行去吗？没有车，或者自行车也可以。”莫桑望着一点都不紧张的朵儿突然忍不住地说到。
这对莫桑来说显然有些离谱，一百多公里，起码要走几天的路程。她可能想错了，所以才这样觉得去梅上不是一个太遥远的路程。她走不下去，没有人肯这样走着一百多公里去找人。
“你怕累？”朵儿背起了包。
“不，不是。这样走下去会很辛苦的。”
“有打仗辛苦吗？”朵儿突然说到。
莫桑不知道怎么回答。朵儿口中一口一句的战争她真的不怎么了解，她过得一直很安逸。她想余生了，有点想哭。她想回到那个世界去抱着余生，哪怕连自己也随着余生而去。这不是她想离开余生的理由，她不该相信牧师的话，或许余生需要她在身边一直抱着他。
朵儿低下了头，有些情不自禁。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说的对。战争是很残酷的，而我们不能把自己当的这样娇贵。”莫桑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余生不能离开她，莫桑也不会让余生就这样离开自己。她要有一场完美的爱情，要和他走完一生，她的婚礼她们的孩子。比起能让余生活过来，她可以不再这样自私的想到逃避现实的苦痛。或者上帝的有意刁难，总是要走完一场心酸才会得到准确的答案。而那个答案，也必须是唯一的。余生，你要活下去。
“东西我来拿吧。”朵儿伸出右手。
“不用。”莫桑感到一股源自于内心的力量驱使她可以顽强的走下去。
朵儿放慢了脚步，她又瞅了瞅莫桑的那双耀眼的黑色皮鞋。
芦叶在小路两旁摇曳着，时不时会有奇怪的小动物跑在小路上，还没选择逗留又溜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前面有一条河。”朵儿终于开口重新说了一句话。
莫桑也安静地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不知从哪个方向伸延过来的一条宽了不能再宽的大河。
“我们要渡过它吗？”
“嗯。”朵儿点了点头。
“可是，我没有看到桥。难不成要游过去吗？”
“本来是有一座桥的，前些年这里打仗的时候，被敌人给炸了。唉，不过我们不至于要游过去。”
莫桑随着朵儿走下了河岸，朵儿望着模模糊糊的对岸没有开口说话。太阳有点刺眼，朵儿的皮肤有些黝黑。她又走上了岸，拿起岸边一个米长的竹筒敲打着另一个横跨在两棵小树间的竹筒。声音清脆，却很响亮。
河水是向着一个方向流淌着的。莫桑弯下了腰，想洗洗脸。突然一个红色的东西淌到了她的眼前，她吓到了。立刻惊叫了起来，是一个孩子。红色的体恤衫和一条蓝色的裤子，是一个孩子。
“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孩子。……”莫桑哭泣了起来。
“怎么了？”朵儿跑了下来，搂着莫桑。
“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莫桑满脸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朵儿拍着莫桑的后背，望着一个被水泡的有些发肿的孩子尸体，声音有些低沉。
“他为什么会在水里？”莫桑的眼泪不休的说到。
朵儿让莫桑安静了下来，孩子的尸体越飘越远。从情绪安定下来，朵儿又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是战争让他们流离失所，她的哥哥，她的爸爸妈妈和那个在战场上的爱人，她充满了憎恨。
两个人坐在搭在岸边的竹架上，沉默了许久。河的中央划过一艘小船，在不断向她们靠近。
“他来了。”朵儿站了起来，莫桑缓缓地抬起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