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道:“你难道不知清风山黄树华的名头?”
林羽飞道:“考试又不考,我凭什么要知道他?”
男子道:“你连黄树华也不知道,也算是白活了一世。”
林羽飞道:“凭什么我一定要知道他?”
男子道:“清风山黄树华,是一百年来,三界中第一个仙侠。”
林羽飞道:“是仙,还是侠?”
男子道:“既是仙,也是侠。他是神仙中的侠客,侠客中的神仙。传闻黄树华嫉恶如仇,发宏愿铲除天下妖魔。”
林羽飞道:“除魔卫道,不正是仙家的职责么?”
男子道:“本来是的,现在却不是了。”
林羽飞问道:“为什么?”
男子道:“因为天庭现在的仙家都被猪油蒙了心,只有黄树华一人还在坚持正道。”
林羽飞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还挺佩服他的?他要铲除妖魔,岂不是连你一起铲除了。”
男子道:“若非我生而为妖,倒一定能和他成为朋友。”
林羽飞还想问,男子却先说道:“黄树华师出清风山,是嘘心人座下唯一的弟子。”
林羽飞道:“嘘心人我倒知道。他本是太古洪荒时期便证道的大仙,只是他生性好清静,一直潜心修炼,从不过问世事,才没被参和封神一战。”
男子都:“一百余年前,清朝道光年间,仙佛妖魔和西盟相争,导致人界横生灾难,百姓民不聊生。人界妖邪遍地,所谓的神仙佛陀却不闻不问,只管和西盟、和妖魔争抢利益。只有黄树华一人,提一口清风剑,发誓除尽天下妖邪。”
林羽飞叹道:“原来他这般伟大。”
男子道:“他用了一百年,驱散华国的妖邪。所以现在还留存人界的小妖,只要一听他的名号,便要吓得胆颤魂飞。”
林羽飞道:“可你却是个好妖,他为何一定要杀你。”
男子叹了口气,道:“他犯得杀戒太过,所以滋生了心魔。现在的黄树华,剑下只有人和非人的区别,没有好和坏的区别。”
林羽飞跟着叹了口气,男子忽然道:“我看你也是修仙一脉,往后飞升了天庭,还要明辨是非的好。”
林羽飞道:“那是自然。”
男子道:“相逢也是有缘,本公子名号唐子闲,交个朋友吧。”
林羽飞惊道:“你就是唐子闲?三妖太子唐子闲?”
唐子闲问道:“听你的口气,你上课时学过我?”
林羽飞忙道:“非但学过,简直如雷贯耳。真没想到,今天被我见着活的唐子闲了。”
唐子闲笑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以前是死的?”
“没,没,只是太突然了。”林羽飞心里简直笑开了花。人会追星,难道神仙会例外?当然不会。非但不会例外,简直稍微有点名气的人物,都要去追一追的。毕竟神仙的日子太无聊,总要找些事情打发打发。
林羽飞笑了一阵,抱拳道:“在下飞鹅派林羽飞。”
“飞鹅派?”唐子闲愣了愣,“修仙一脉排名第三的飞鹅派,也算是个大门派了。”
“虽然是个大门派,我却只是玄字班的雏仙,而且还是玄字丙班的。”连三妖太子唐子闲也知道自己的门派,林羽飞只觉得自己的脸好似凭空大了一倍。
然而却只有这一句,再听不见唐子闲夸赞的下文了。因为晕过去的人,是再不能夸赞的。
林羽飞愣愣的看着晕倒的唐子闲,他身上有数十道伤口,能撑到此时,也的确多亏他功力深厚。
林羽飞慌张的摇晃着唐子闲,简直快要哭了出来。他道:“别死呀,起来走两步。你一个三妖太子死在我旁边,赶明个妖界找我要人,我找谁去?找黄树华?一个不小心就是三界大战的借口。”
夜已深了,月亮早已挂在东山之上。月光洒下银辉,如同铺了一张银色绸缎,笼盖着群山绵延起伏,叫人好想拿手去捏一捏那起伏的柔软。
如此夜色,林羽飞平常是最爱的,现在却爱不起来。他反而想哭。唐子闲盔甲下的袍子,早已被鲜血染红,仿佛夕阳下倒映着枫叶的江水。他的气息也渐微弱,林羽飞透过天眼看去,他的元神都已开始松散摇动了。
林羽飞此时只恨自己为何没把草药篇和医疗篇的功课学好,那样就可以给唐子闲缓一缓命了。他现在只能运起自己微弱的法力,一股脑灌入唐子闲体内。
可惜他的法力实在少得可怜,简直比蚊子腿还微不足道。
天边的月亮似乎变大了,月光也变明亮了。一座月光搭建而成的桥,从天边延伸至此,桥头落成在林羽飞的脚边。
月光桥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青衣袍子,手里拿着一只竹笛的人。那人沿着月光桥滑下,离地还有三五丈时,纵身一跃,落地恰好站在林羽飞身旁。
他好像很生气,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吵啥吵!扰人清梦了你可知道?根据国家噪音管理条例,这要是在米国,早已逮捕你了。”
林羽飞嚷道:“难道死人了也不让叫唤的?”
那人道:“谁死了?”
林羽飞道:“唐子闲。”
那人惊问道:“三妖太子唐子闲?”
林羽飞道:“除了他,还有哪个唐子闲。”
那人连话也来不及说,立马蹲在唐子闲身旁,他体内的法力,就好像江水汹涌一般,朝唐子闲灌去。
林羽飞惊道:“好厉害的法力。”
那人不语,只顾着替唐子闲疗伤。
林羽飞又道:“你已有了这般修为,难道不会疗伤的法术?”
那人一拍脑袋道:“我怎么给忘了,老子好像的确是会的。”
他立刻停止了法力的输送,转而拿出他随身带着的那根笛子。那根笛子却不是普通的笛子,因为笛子上刻着两个字——浮笙。若是一个正常的人,断然不会在笛子上刻着其他的乐器名。
正因为这两个字,林羽飞实在搞不懂,这到底是笙,还是笛?
不管它是笙还是笛,那人总之已把它吹响了。这乐器的声音,果然是笛子。他吹的曲子,悠远绵长,就像远处吹来一阵清风,清风里有南翔的大雁,有踊跃的潜鳞。又好像潺潺的溪流,流过蜷出的碎石,发出叮咚琳琅的清越之音。
听着这曲子,总能忘记不开心的事情。林羽飞好像已渐渐忘了,他是因为考试不及格,才被发配来这里受难的。他也好像已渐渐忘却了,他身上还有被黄树华剑气割伤的口子。
他好像已有些困了,想枕在这里,美美睡上一觉。
他正要睡着,曲子却已停下。那人长舒一气,道:“死不了了,你也不必再嚷了。”
林羽飞昏沉沉的脑袋,应声道:“他既然死不了,我还为何要嚷?”
那人道:“你不嚷了也好,我也已要回去睡觉了。”
林羽飞爬起身道:“你也用得着睡觉?”
那人道:“是人就要睡觉。”
林羽飞道:“神仙却用不着睡觉。”
那人道:“可惜我不是神仙。”
林羽飞道:“那你是妖魔?”
那人道:“我是散仙。”
林羽飞笑道:“散仙也是仙,你骗不了我的。我还记得,上课曾经讲过散仙和神仙的区别。像我们这种大门大派,只要按部就班,在门派修业百年之后,渡过雷劫,自然就可以飞升天庭。”
那人似乎来了兴趣,问道:“没渡过呢?”
林羽飞愣了半晌,决定不回答这句话,反而道:“那些小门小派的,即便渡过雷劫,天庭也不一定看得上他们。只好发一块散仙的牌子,叫他们做个逍遥的散仙,自生自灭吧。”
“呸!”那人猛然啐了一口,“天庭看不上老子?老子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天庭。”
林羽飞笑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人道:“老子这块散仙牌子,还是天庭巴巴的给老子的。”
那人一边说,一边掏出散仙牌子给林羽飞看。看完,把散仙牌子狠狠摔在地上;犹然不解气,捡起来又摔了几遍,才肯把牌子收起来。
他瘦小的身形,跳上跳下,像个猴子。他额前一个旋,搞得头发总是飘飘不定,倒是平添了几分神仙姿态。
他道:“就算是天庭看不上老子,也比你飞升之后去做新字营的炮灰好。”
他骂完一阵,忽然又收起嘴脸,变回来才开始的漠不关心,道:“我又何必和你说这些,反正你是不会懂的。”
林羽飞道:“你哪个门派毕业的。”
那人道:“无门无派。”
林羽飞笑道:“原来是个野路子,怪不得口气这么大。”
那人道:“野路子也总比你圈养的好。”
林羽飞怒道:“我可是飞鹅派的高材生。”
“咦?”那人奇道,“你居然是飞鹅派的雏仙?”
林羽飞道:“你也听过飞鹅派?你肯定听过,人界排名第三的门派,你自然不会没有听过。”
那人道:“我只好奇一点。”
林羽飞道:“哪一点?”
那人道:“飞鹅派怎会有你这种不中用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