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小小穿着米色的套装,脖子上围一条丝巾,头发规规矩矩梳成个马尾巴,随着人群登上公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窗外。今天阳光灿烂,风和日丽,电梯没有坏掉,出门也没有摔跤,所以她深信,今天是个好日子。
公车慢慢地启动,林小小随着车的颠簸微微摇晃着身子,不经意间,瞅见旁边人正在看的报纸,那个惹她心烦的童记礼的面容又闯进眼帘。
斜着眼睛看了看,果不其然,又是娱乐版。撇撇嘴,心中很是不以为然,难为他长了这样一张俊颜,却只知道拈花惹草,名气再大怎么样?她林小小最不屑的就是凭着一张面孔就风流天下的人物。
无聊地大了个呵欠,下定决心不能因为一个童记礼就坏了自己的心情,林小小别过脸,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你还别说,这童记礼还真是厉害,这么难缠的财产纠纷案都可以三言两语摆平。”
“别人可是大律师,身经百战,什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案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就是,听说他二十二岁就念完了博士呢……”
“人长得好,头脑也好,要是我的孩子有他一半聪明我也不用这样费心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佩服的有,羡慕的也有,对这位无所不能的童大律师,简直就是崇拜到了骨髓里。有这么夸张吗?本来想是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却还要忍受对她耳朵的荼毒,她林小小究竟是走了什么厄运,三番四次地总是和那个变态脱离不了关系?
果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是叫大家都看看昨日童记礼对她的恶行恶状,相信大家一定也会和她有同样的观感。
林小小正在得意地想着,谁料公车猛然停住,她整个身子向前一倾,头不偏不斜撞上了前面的靠背,痛得她想要骂人。
司机怎么在开车的?难道不知道这样急刹车的方法根本等于间接谋杀吗?
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林小小只觉得胸中一股闷气不断上涌,刷地推开窗户,她探出大半个身子,看见公车的斜前方,停着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大大咧咧地占了半个路道。
对司机的埋怨一下子升华到无限感激之情,好险啊,幸好公车停得快,不然在这个她认为的好日子中,她就很有可能去向上帝报到了。
车门被打开,接着走出一名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
“呀,是童记礼!”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接着车上所有的人开始蠢蠢欲动,座位上的乘客纷纷拉开车窗,站着的也不甘示弱地向前冲,想要看清楚传说中的真人形象。
童记礼,又是童记礼!
林小小瞪大眼睛,看前方那个很臭屁的家伙缓缓转身,摘下脸上的墨镜,对着整个公车上的人扬起满面灿烂的笑意,炫得明明很耀眼的阳光也为之失色。
古人说得很对,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不是童记礼,还会是谁。
“天啊,真的是童记礼!”
有女人在尖叫,接着林小小就看见童记礼慢慢地向公交车停靠的方向走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太过英俊,笑容也明媚过了头,令她不得不半眯着眼,以免被这样的光芒万丈弄得失明。
老天何其不公,对这样一个劣质的男人居然赐予了如此疯狂世人的面貌,根本就是危害人间嘛。
看他走到司机驾座旁,对着早就迷失在他笑容中的司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胖胖的司机大叔连忙脱下手套,抓起一支笔递给童记礼,嘀咕着说了一句什么。
童记礼微微笑着,拉过他的手,慷慨地在上面龙飞凤舞了几笔。司机大叔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回头冲大家挥手——
“没事了,童律师只不过是拐弯时不小心而已。”
这是什么烂道理?看着车上热情澎湃的众人,林小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不小心而已”?这样的不小心差点就酿成了一起恶**通事故,童记礼凭着三言两语就这样解决了?
早知道律师都是骗子,没有想到童记礼是骗子之中的骗子。
“童记礼的签名哪……”
已经有人冲上前去,捧住司机的手,眼圈红红地发话,语气颇为哀怨。
没有这么夸张吧?林小小看着那个很是引以为憾的感慨者,再瞧向已经走回车门边的童记礼。见他重新戴上了墨镜,拉开车门,回身冲这边挥手。
顿时,无数只手从车窗中伸出,争先恐后地摇摆着。
身边的车窗忽然拥挤不堪,林小小只看见面前手臂横飞,而她被挤在中间,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穿过可见的缝隙,那个罪魁祸首还在舞动他那只作怪的手,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这个人,明摆着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一早的好心情被破坏尽殆,周遭混浊的空气令她气不打一出来。最终,林小小认为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一拍窗户,挥开眼前的手,猛地站起,整个人挂在车窗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
“该死的,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车上所有的喧闹忽然停止,静默地连她的心跳声都可以听见。林小小转过头,看见一车的人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盯着她瞧,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她侧身慢慢穿过僵硬立着的人们,走到门边,用力拍拍门,冲那个张大嘴看她的司机喊道:“开门,我要下车!”
条件反射一般,车门立马被打开,林小小跳下车,急匆匆地向前跑去。
丢人啊,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颜面尽失,实在是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了百了才好。
在心中默默哀悼自己的不幸,林小小抽空看了旁边一眼,顿时又开始磨牙。
那个害她如此的可恶家伙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倚在车门边,偏过头看她的方向。
说到底,还是怪他,要算账,还是要找他才对。这样想着,她挺直了腰板,气冲冲地朝他走过去。
“喂!”
站定在他面前,在黑亮如镜的墨镜前摇手。
童记礼摘下墨镜,看着面前脸蛋红红的娇俏女子,想了一会才开口:“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岂止是见过。林小小在心中冷哼,很难不去想象他将她书扔进垃圾箱的恶劣行径。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瞪着他,她恶狠狠地说。管他的,反正再丢人的事她都已经做过了,也不再差和他在大街上面对面吵架这一项。
“我想,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过你?”童记礼小心地戴上墨镜,防止对方眼中熊熊的怒火焦灼了他的明眸。从方才她对自己的吼叫,还有现在恨不得让他就此消失在地球上的眼神,都清清楚楚说明了一件事——她讨厌他,极其讨厌他。
有意思了,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女人讨厌他,还对他大吼大叫,丝毫不把他这个天才的大帅哥放在眼里。
“你当然得罪过我。”林小小很是不屑地开口,终于明白童记礼这种伪善的大恶人是从来不会将自己做过的缺德事记在心中,“不过我也不想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角,童记礼若有所思。他见过她,肯定见过她,可是,一向记忆力超强的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候犯了迷糊,在脑海中搜索不出关于她的半点资料。没有道理啊,按理说,这样有趣的女人,他应该记得很牢靠才对的。
目光瞟到她不断看腕间手机的动作,似乎很赶时间,童记礼礼貌地开口:“小姐,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小小再看了自己手机一眼,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四十六分,并且毫不迟疑地向九点奔去。来不及了,她就快要迟到了。盯着面前的童记礼,再看看他漂亮的法拉利,她偏着头略作考虑,接着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恶声恶气地对他发话:“童记礼,我现在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载我到天风学院,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胆子很大的女人,不但没有在他面前酥了骨头,还这样罔顾他的魅力,将他当车夫使用,真是降低了他的档次。
“喂,你到底开不开?”
“开,当然开。”童记礼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踩下油门,偏头对林小小一笑,“为女士服务,一向是我的荣幸。”
十分钟,不多不少,刚刚好。
一阵红色旋风刮到天风学院门口,漂亮地转了个弯,稳稳地停住。
“小姐,到了。”悠闲地坐在位置上,童记礼一只手横过林小小胸前,替她推开车门。
林小小苍白着脸,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踉跄着下车向前奔。她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坐名牌跑车的感觉和晕车的感觉差不多,老天爷,以后她再也不要坐了。
“小姐——”
背后凉凉的声音又唤住她,捂住自己不适的胃,林小小回头,不甘愿地问:“干吗?”
“本着礼尚往来的道理——”童记礼跷起腿,双手枕在脑后,无视旁边因为他的出现而起的窃窃私语,墨镜后的眼睛紧紧锁定林小小,“我能否请教姑娘芳名?”
真是造孽!他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很能引起人的幻想吗?幸好她林小小是定力强,否则也早就和学院门口那些小女生一样,被他电得神魂颠倒,露出痴迷的神态贻笑大方了。
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不能招惹,当下有了这个认知,林小小退后两步,也对童记礼嫣然一笑,随后铿锵有力地回敬他——
“抱歉,不能!”
被人拒绝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已经体会了一天,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是惟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样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莫非他的好运气已经到了尽头?先是有人恶意撕毁他的照片,接着破天荒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他的魅力,是不是处于逐渐减退的地步?
“记礼,吃饭了。”
门外有人在叫他,童记礼终于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头柜的眼镜戴上,摸摸自己的下巴,对着试衣镜再看了看。
镜中的人还是那样帅,英俊体面,天生就是万人迷,那个女人凶巴巴对她,实在是没有理由。
莫非她是个超级近视眼?童记礼耸耸肩,对镜子中的自己点点头,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所以,不是他出了问题,而是那个女人自身有问题,因此才如此不识货。
想着想着,不由得安慰起来,打开门,看见李桂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不断地在上菜。
疑惑地看着满桌子的盛况,童记礼飞快地在脑中搜索了一番——不是老爸的生日,也不是老妈的生日,更不是他的生日;母亲节、父亲节、父母结婚纪念日;元宵节、中秋节、重阳节……统统都不是啊。
他转头,向沙发上整个埋进报纸中的人发话:“爸,你中彩票了?”
“要真是那样,倒好了。”童强的脸从报纸后露出来,“你妈说,今天有客人来。”
“客人?”童记礼拍拍自己的额头,一步步移到餐桌旁,瞅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提前回家会受到这么隆重的待遇。夹了一块鸡柳塞进自己的嘴巴,有些含糊地问:“妈这次又乐于助了谁?”
真是难为他亲爱的老妈了,几十年来如一日,坚定不移地乐善好施,也不见得厌烦。
“听说是对门新搬来的,我还没有见过。”童强放下手中的报纸,慢吞吞地走过来坐下,顺手撕下一块鸡肉。
“爸,你在减肥。”见老爸吃得津津有味,童记礼好心地提醒他。
“不差这一会。”童强口齿不清地嗫嚅着,正准备将魔爪伸向另一盘菜,孰料半空一只汤匙敲过来,令他很是委屈地收回手。
“你们爷俩,又在偷吃!”
“妈,是你的手艺太好,让人情不自禁。”童记礼咽下口中的东西,及时湮灭了罪证,咂嘴,笑容满面地对眼前一手叉腰一手拿汤匙指着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的最亲爱的老妈说道。
“呵呵——那是当然。”儿子极具杀伤力的笑容永远是李桂芬的致命伤,本来沉下的脸迅速恢复春光灿烂,一脸陶醉地转身回厨房,边走边摇手,“若是喜欢吃,多吃点,还有很多。”
“儿子,你不能每次都用美男记。”盯着老婆走进厨房,被迷得七晕八素昏陶陶,童强趁机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记对童记礼上思想教育课。
“爸,资源不用也是浪费。”听着老爸酸溜溜的口气,童记礼冲他眨眨眼,很是开导地对他说,“更何况,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么好的资源也是你给的啊。”
都说谄媚是最好的毒药,果不其然,童强当下心花怒放,将手中的美餐拱手相让。
童记礼在心中贼笑,当仁不让地接过,正准备趁老妈还陷在迷魂阵中之时干完面前的美食,不料此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记礼,去开门,可能是小小来了。”李桂芬在厨房中叫道。
小小?八成又是那家的孩子来借东西了。童记礼看看对面的童强,童强摇摇头,于是他认命一般走向大门,拉开门——
咦?没有人?
房门前空无一人,童记礼左看看,右看看,连个鬼影也没有。
“芬姨,抱歉,我来晚了。”
急匆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童记礼后退了一步,低头,终于看见有人蹲在门口在摆弄鞋扣。
不是小孩,是个女人,只是,这身米色衣服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好了!”
眼前的人拍拍手,突然站起,就这样大咧咧地和他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活像见鬼了似的。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揉揉自己的眼睛,林小小愣愣地道歉,接着径直向一旁走去。
童记礼也不阻止她,只是靠在门边,抬起手看自己的手表,默默在心中计时。
“1、2、3……”
不到十秒钟,米色的身影又出现在面前。童记礼双手环胸,颇有兴趣地研究她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了确保万一,林小小再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没有错,是1102。可是关键在于,童记礼为什么会出现?
莫非压力过大,所以产生了幻觉?思及这种可能性,林小小当下猛力眨了几下眼睛,并且伸手按压太阳穴,可是一番折腾之后,童记礼还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小小小姐?”童记礼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她,故意一字一顿念她的名字。上帝还是很眷顾他的,瞧,这不是明摆着的例子,她不告诉他名字,他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知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小小警惕地盯着他,将皮包举到胸前,准备一旦他要为今早事件报复时,可以在第一时间砸上他的俊脸,以便自己逃跑。
“很简单的。”童记礼推推眼镜,侧过身子,“小小小姐不是来做客的吗?”
“不要再叫我小小小姐。”傻瓜才听不出他句读不分的读法,简直就和叫白痴没有两样。林小小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他也是芬姨请的客人?嗯,依照芬姨那种热心程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小小啊,怎么还不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桂芬出现在童记礼身后,热情地向林小小打招呼。
“啊,好,好。”林小小回应着李桂芬的笑脸,小心翼翼地挤进门,提防地看童记礼,“芬姨,他——”
不会吧,他真的在这里做客?那她岂不是很倒霉?
见她有几分沮丧的样子,童记礼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小小姐想要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嗯?”他摊开两只手,“我不是来做客的。”
那真好。林小小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有没有搞错,她那是什么表情?当他瘟神一般避之不及,他是童记礼,有多少女人盼望能跟他多相处一刻,惟有她,白白放弃这么好的福利,还真是有些刺伤他的自尊心哪。
思及此,童记礼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丝恶意的笑容,忽然亲热地搂住李桂芬的肩头,对林小小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我,根本就是住在这里。”
来不及遮住被他桃花眼刺得生疼的眼睛,林小小张大了嘴巴,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来回指着李桂芬和童记礼,“你,你们——”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芬姨说她老公有自己的活动,儿子又是一个大忙人,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是正常的事情,她一个人,很无聊。难道说,她和童记礼——老少配,这样也行?
开心地看着林小小深受打击的模样,存心要给她雪上加霜,童记礼偏过头对李桂芬开口:“妈,难道你没有告诉过这位可爱的小小小姐,天下无可匹敌的童记礼就是你的儿子?”
儿子?
如五雷轰顶,炸得林小小脑子轰然作响,不大可能吧?仅存着一线希望,她将企盼的目光投向李桂芬。
“呵呵,我忘了。来来来——”李桂芬将头靠在童记礼的肩膀上,拉过僵硬成木头人的林小小,“小小,你看看,我们俩像不像?”
像,怎么会像?
残存的奢望被无情地打碎,林小小垮着脸,觉得自己欲哭无泪。只有疯子才会把那个没有丝毫同情心的童记礼和乐于助人的芬姨联系起来,天算,地算,不如人算,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两个性格极端的人居然会是母子。
这个打击,果然够大,童记礼在心中作出结论。看看,连表情都分不清是哭是笑了。
“妈,我想小小小姐也饿了,我们可以开饭了。”最后,他开口,提醒已经沉浸在自己居然孕育出优秀儿子感动中的老妈。
“哦,对。”李桂芬拉着林小小径直向里走,“小小,你可得好好尝尝芬姨的手艺。”
还吃什么?林小小暗自嘀咕,有童记礼在这里,她简直就是食不下咽,坐立难安。
门在身后被合上,她回头,看见童记礼微笑着对她挥挥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有些后悔,觉得搬家是个错误的决定。仿佛从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陷入一团混乱之中,和童记礼纠缠不清地搅在一起。
她林小小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和鼎鼎大名的童记礼住在同一座公寓的同一层,而且还是两对门?最神奇的是,今天早上她才恶狠狠地骂了他,晚上就堂而皇之登门造访和他同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
好运气,和童记礼共进晚餐,多少人的梦想啊?她应该笑出来的,不是吗?
好运气,哈,哈哈……
好运气,呵,呵呵……
好运气,呜,呜呜……
普天下最倒霉的人非她林小小莫属。
现在是下课时间,按理她可以回教研室,学生们也应该胜利大逃亡,可是——
“林老师,昨天送你来的那个人是童记礼吗?”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真人看起来比报纸上的还要帅呢。”
“林老师,我很崇拜他的,你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
什么叫祸不单行?她现在被一群女生团团包围就是最好的证明。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在昨天上了童记礼的车,还让他送自己来学校。
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奋力在有限的空间中挣扎出呼吸的余地,林小小拼尽全力挤出重重人墙,一把捞起讲台上的教案,几乎是落荒而逃。
太恐怖了,原来女人崇拜的力量果然很可怕——即使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女大学生,也不例外。
狂跑了五分钟,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身后强烈的逼迫感,林小小才停住脚步,伸手扶着身边的一棵树不断喘息。不行了,不行了,体能太差,没有跑断一把老骨头还真是万幸。
回头看看,没有发现任何危机,林小小松懈下来,准备就这样靠着歇歇再说。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她陡然站直,顺口出声:“别再来了!”
“小小,你没事吧?”停在肩上的手再拍了拍她,身后的人好奇地问道。
认出了声音,林小小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说:“若林,我觉得自己很惨。”
白若林掩嘴轻笑,挨着她坐下,开口道:“我听若森说昨天好像是童记礼送你来的?”
“若林,我已经很可怜了,你就发挥一下同情心,不要再来掺一脚了好不好?”林小小苦着脸,双手合十地拜托。
“行,我们就不提这个。”拉下她的双手,白若林说道。
“若林——”林小小好感动地扑进她的怀中,“我就知道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话先不要说这么早。”白若林扳住林小小的肩头,防止她那一脸作假的鼻涕眼泪毁掉她的高级亚曼尼套装,“今天毕阿姨打电话来,问你住在我那里有没有妨碍到我。”
完了!听白若林这样说,林小小心中暗叫糟糕,终于意识到平常的大忙人为什么会这么有空闲时间来找自己,脑中想着,动作也不闲着,她迅速地从白若林怀中逃开,开足马力准备逃跑。
下一秒钟,有人拎住了她的衣领,宣告了她的逃亡计划彻底失败。
“若林——”林小小回过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这里是学校,我为人师表的,好歹给我点面子。”
“你也知道?”白若林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没有听说作为老师带头撒谎的。林小小,你什么时候搬到我家的?我这个主人为什么不知道?”
“若林,息怒,息怒,小心长皱纹哪……”替白若林垂打着肩膀,林小小装傻地笑着,“我想,你应该没有揭穿我吧?”
“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是在拿我当挡箭牌。”白若林没好气地瞪了林小小一眼,“小小,这回又是什么原因闹得你要搬家?”
“不关我的事情。”林小小连忙申明,天可明鉴,其实她也很委屈。谁不愿意天天窝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偏偏家中就她一个独女,芳龄过了二十六,皇帝不急倒急死了太监,父母双方连带亲戚轮番上阵,对她进行疲劳轰炸,相亲宴席天天有,大有不把她嫁出去誓不罢休的趋势。
拜托,她也不算太老吧?有必要当她像滞销货一般跳楼大出血甩卖吗?
“还是老原因?”看她懊恼的表情,白若林立即就猜出了内幕。
林小小沉重地点点头,继而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白若林,“所以,若林,你说我能不逃吗?”
“确实很惨。”白若林同情地说。林小小当初被赶鸭子上架去相亲的局面她是亲眼目睹过,所以能够深刻理解那种水深火热的痛苦。
听白若林的口气略有松动,林小小如释重负,眼巴巴地瞅着她,“这么说——”
“等一等——”白若林截住她的话头,“小小,我可以帮你先瞒着毕阿姨,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见林小小乖乖地点点头,她拿出记事簿,递给林小小,“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必须把你现在居住的地点和联络方式告诉我,以便我能随时找到你,知道你的情况。”
“没问题。”林小小接过记事簿,掏出笔写下地址,再还给白若林,“喏,就是这里了,有空你还可以来找我。”
话是这样说,其实她知道白若林这个工作狂哪会真有时间来找她?就算是来,可能也是顺便路过偶尔记起还住了她林小小这个小小人物差不多。
“好,那就这样。”白若林仔细看了一遍,随后收起记事簿,拍拍林小小的脸蛋,“赶快止住你这副哀怨的样子,要是叫若森看见了,你在他心中的美好卓然的完美老师形象就会如黄河决堤,一溃千里了。”
“知道了。”冲远去的白若林挥挥手,林小小重新倒回地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心里得意不已。
太好了,有了白若林做挡箭牌,量老妈脸皮再厚也不会冲到别人家中抓她去相亲,毕竟还是要顾忌面子问题嘛。没了无尽相亲宴的折磨,代表她可以过上一段时间的高枕无忧的太平日子啦。
嗯,值得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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