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响三声,从月门口处,一身青色长衫的付英乔便走了进来。一见墨鸿站在那里,不由点头一笑。
“付伯伯,您这是要带我去演武台么?”
付英乔点头道:“不错,一起看看鸿儿有没有睡懒觉。”
墨鸿听了这话,想起之前父亲总是督促自己起早的样子,与眼前的付伯伯别无二致,心里高兴,快步跑到付英乔身边,拉住他的手。
付英乔道:“走吧。”当下带着墨鸿顺着甬道向前方走去。
从此处到演武台,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当二人来到台下时,台上已然整整齐齐站满了人。墨鸿抬眼望去,只见前首再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他身着白衣,手捏一所长剑,而他面前,足足有十几个少年肃手而立,却全是昨天追打自己的人。墨鸿心下暗自担心,心虚地望了望付英乔。
见付伯伯仿佛没有看出自己内心的忐忑,却向他青年人叫一声:“雪楼,你过来一下。”
被唤作雪楼的年轻人一见付英乔,忙一个飞身从台上掠下,轻轻落在付英乔身旁持剑拱手:“师父。”
付英乔点了点头道:“墨家的师弟,想来你已然见过,以后就由你教他学习剑术。”
墨家?
墨鸿?
望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年轻人脸上阴晴不定。
付英乔笑道:“他父亲与我是至交,现在已是我门下弟子,你不用担心,只教好他就罢了。”
年轻人这才低头道:“雪楼谨遵师命。”
“这是谁?”墨鸿仰脸问付英乔道。他觉得这个哥哥很好看,但是他感到心里不太舒服。
付英乔笑道:“这是你的大师哥,叫曾雪楼。是我的亲传大弟子,以后好好跟师兄学武,过些日子我再考校。”
原来不是跟付伯伯学武么?墨鸿有点不乐意,但却不想惹付伯伯不高兴,不好点了点头。
付英乔说完,抬头向曾雪楼问道:“三个月之后就是试剑之日,到时候吟风楼,弄月亭,红袖坊的师兄师弟都会来我们问剑阁与你们一决高下,你们要勤加习练,千万不要懒惰了。”
曾雪楼忙拱手道:“师父放心,徒儿会加倍努力,不会让师父失望。”
当下拉过墨鸿向演武台上走去,墨鸿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感觉到触手间冰冷刺骨,不由仰头看了看这位大师哥,但见他眉目之间,冰冷淡然,当下心里更觉七上八下。
见墨鸿走上台来,台上众人的目光尽投在他的身上,那一道道目光明显透着敌意,墨鸿仿佛如芒刺在背,全身紧张不已。
曾雪楼拉着墨鸿在前方站定,低头问道:“你可曾学过武么?”
墨鸿想了想,不知道前日那个怪人教自己的那一招,算不算学武?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学过,但只学过一招。”
这句话一出,台下哄堂大笑。这些人都与墨鸿打过架,知道他的底细,哪里像学过武的样子。汪思远大叫道:“墨家小子,你若是学过武,演来我们看看。”
曾雪楼眉头皱了皱,大概已然了解了情况,便道:“你到那边去站好,不管以前有没有学过武,到这里都得从头学起。”
墨鸿向他手指之处看了看,而后缓步走了过去,站在那里。转头一看,心下叫苦,原来付凝萱和汪思远就站在他的身边,冲着自己正不怀好意地笑。
只听曾雪楼道:“昨日我教你们的那一招,可都练会了么?”
众人都齐声应道:“学会了。”
“好,那与前几日的一起演来我看一看。”
当下众人拉开架式,一把把雪亮的长剑在朝阳的照映下熠熠生辉。墨鸿呆呆地站在那里,见他们整整齐齐地将一套剑法演了一遍,心下大奇,这也没有什么可难的,自己看了一遍就都记下了。当下定下心神,望着曾雪楼。
曾雪楼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众师弟在底下已然勤加习练得好多遍了,把招式的决要都了然于胸了,那我今天再教大家一招新的,大家看好了。”
说着长剑一颤,曾雪楼的身影便幻化为一道白影,四周劲风响动,长剑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几个呼息之间,曾雪楼的身影已然定住,转头望向低下众人道:“看清了么?”
“看清了!”这一声,却只是墨鸿一人发出。声音不大,但是异常突兀。众人不由怔了怔,目光齐刷刷望着他。
墨鸿见众人的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在自己身上,感到很不自在。他不由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当真记下了么?你这小子,就会说谎。”
汪思远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墨鸿不服气地抬起头道:“但是我明明记下了。”
汪思远哼了一声道:“你要记下了,那就演一遍给大家看。不然你就是在撒谎!”
曾雪楼皱着眉头,迟疑地看着墨鸿道:“小师弟,你要是真记下了,就演一遍出来。”
墨鸿闻言,点了点头,但手里没有剑,缓步走到台边,捡起一根树枝走了回来。众人不晓得他在干什么,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一时间,演武台上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焦点都聚在刚刚到来的墨家小子的身上。
曾雪楼看墨鸿的样子,心态沉着,表情自然,仿佛还真没有说谎。但是自己刚刚那一招,虽然只用的三成功力,但是那身形已然很快,这些刚刚初窥武学的小孩,不可能看得明白。难道——
曾雪楼目光一凌——难道他当真是师娘说的那样?
正这样想着,墨鸿身形展开,不止是刚刚那一招,而是连之前众人演过的那一套,与刚刚一招也融汇起来,虽然那身形很慢,手足之间也没有什么力道,但那只是没有得到自己传授心法口决而已。可这孩子,居然半分不差地把那一套剑法全然记下了。
曾雪楼脸色大变,其余众人脸色也是大惊。汪思远和付凝萱更是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汗,顺着曾雪楼脸上滑了下来。果然如师娘所言,这孩子,有博闻强记之能?想到晚间师娘与自己说过的话,自己一开始还不信,暗想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然而此时一见,心下大惊。师娘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他一魔族之人,若得了势,定会成一方祸端。
没有注意到曾雪楼脸上的惊讶之色,墨鸿把这一套剑法演完,收势在当场,瞪着目光望着前方的大师哥。见他一直皱眉不语,墨鸿心下担心,莫非自己刚刚演错了?
半晌,曾雪楼一声不吭,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墨鸿,付凝萱脸色更加难看。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看着墨鸿不顺眼,在她心目中,墨鸿就是一个外来的孤儿,寄宿在自己家,就应该任自己欺负,就应该老老实实的,但是见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投在那小子身上,仿佛风头都被他占尽了,心头极为气恼。叫道:“墨家小子,你虽然能把剑法记住,但敢跟我比拭么?”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汪思远道:“师妹,不用你出手,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个小子。”想起之前他咬在自己腿上的那一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心头恶意大起,说着就走上前来。
曾雪楼见那情景,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
墨鸿摇头道:“我说了,我不跟你打,你为什么总想着跟我比试?”
“你是不敢。”汪思远挑衅之意甚浓,手指几乎就点到了墨鸿的鼻子。
墨鸿后退两步,想到那怪人打在树上的那一掌,不由打了个冷战,说道:“我怕打伤你。”
这句话一出,众人脸上变色——这小子,太狂妄了。汪思远在他们同辈之中,武功最好,学得也最快。平时演武比试,没有人能胜得过他,现在来了一个刚刚才学武的小子,居然这么说话。一时间,演武台上更静了。
汪思远早已恼羞成怒,一摆长剑道:“少废话,比武较技,受点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既然这么自信能胜我,那我们比一比!”
墨鸿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不跟你比!”
见墨鸿一脸淡然,虽然口中拒绝,但目光中却没有一点对自己的恐惧之色,汪思远更是怒火中烧,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举剑就向墨鸿前胸刺来。
“啊——”这一剑来势迅急,众人不由惊呼一声。曾雪楼也是一惊,全身一动,就想制止汪思远。
但见墨鸿脸色不变,手里的树枝从下向上一挑,“叮”一声,那攻来的长剑被拨到一边。
这——曾雪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自己刚刚教过的那一招么?自己还未来得及讲解决要,那小子就拿此招成功御敌?想到这儿,他目光不由冷厉起来。
墨鸿和汪思远年纪还小,虽然汪思远比墨鸿大了几岁,毕竟没有内力尚浅,何况演武台师兄弟试剑,也不能以内力运剑,因此出剑也没有什么威力可言。墨鸿经脉不续,更加不用提。两人只是招式上的较量,并非生死相搏。但是自己的攻势被墨鸿轻轻巧巧地荡开,汪思远不由转过目光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付凝萱,见她目光好奇地投在墨鸿身上,心头怒意大盛,举剑又向墨鸿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