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却突然与我十指相扣,将我的整个肩膀板了过去,就扶着我、转身走了。
我踉踉跄跄的,满心茫然,一不留神,就被高长恭按着、坐在了铺着草席的树下、地上。
一抬眼,就是高长恭的鬼面。
呲嘴獠牙,满面狰狞。
他的眼神也是那般,凌厉肃杀,染透战场风沙。
他却突然摘下了鬼面,目光幽幽,还道:“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
我默默的垂下了目光,闭上了眼。
“我哭不出来。”
我哭不出来。
刘独孤走时,对我说‘我愿与君绝’时,我的泪就都哭出去了。
而墨莲说与我绝时,我哭的是血。
泪与血,都流干了。
死了爱情,死了友情。
我都麻木了。
我只会心痛,心酸,不会哭了。
突然想起刘独孤说的一句话,特别好:我宁可身上多受几处伤,也好过疼在心里。
高长恭闷声道:“你总说我不信你,有什么心事都不跟你说……后来我说了,可是你呢?”
我不耐烦的低吼着他:“你给我哭一个啊!”
高长恭默然:“你要是走了,我就会哭的。”
“……”
我狐疑的盯着他看了看。
他抬起微光脉脉的眸子,看着我,启唇笑道:“我不止会哭,我还会发疯……我一发疯起来,做出的事也就不经深思熟虑了……想想,我自己都害怕我自己。”
“……咳,你看大家都出发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
高长恭挑眼看着我,悠悠道“你不伤心了?!”
我当即一声嗤笑:“有没有搞错!我伤心个什么?我都搞不懂,为什么七杀一看见天枢就丧失战斗力了!”
高长恭默然道:“人间最痛苦之境莫过于,人在对岸与我对立,心疼的不能伤害,却不得不伤害。”
“好高深……我就是觉得为家为国嘛,就要有大义大爱!就像我……嗯,一会儿路上,我给你讲讲我在武当学艺那些日子,是怎么大义大爱的!”
高长恭闷声笑道“好。”
我一起身,就看见树后有两匹马。
一匹黑马,一匹白马,交头接耳的,十分亲腻。
我默然:“你的马是母的吧?”
高长恭愕然:“阿六放心,咱家养的马都是公的!……怎么了?”
我看着那一对儿黑白配,细思极恐……转目看着他,语重心长的劝:“你可不能学你的马去断袖啊!!”
高长恭:“……”
我们领了三千人,便浩浩荡荡的去趁夜、抢粮草了。
入夜,月明,星稀。
本就少有来往之人的官道上,一到这夜里,就更是僻静了。
乌鸦在夜啼,凄厉慎人。
草丛中有虫鸣,盖不过远处的蛤蟆叫唤声。
两旁沟壑荒草,一条崎岖土道。
虫鸣四野,绿幽幽的荧光也肆意飞烁。
车轮碾压过泥土荒道,‘吱吱嘎嘎’声中,留下一地深深的滚轮车痕,可见车上之物,甚有重量。
乌鸦在人的头上盘旋啼叫,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听怎么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