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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鹿篱山

风神纪八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新年前夕。

夏都政事堂通告全国三十六郡七十二州一百零八个省府的治所,世上最后一个麒麟林奇突然病发,不治身亡,麒麟一族绝嗣,天武帝的血脉从此绝迹人间。

夏国国民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可消息一经发布,还是震惊了全国,包括夏都城在内,各地官民不约而同,纷纷举行隆重的祭典,纪念天武大帝和麒麟一族的恩德。而至于年幼夭亡的麒麟末裔林奇,却几乎没有人问津。

黑旗军、天武军、飞熊军、龙虎军、各水水军、四海海军等诸多传承久远的著名军团,皆派遣举足轻重的将官,联袂前往夏都,严词问责政事堂,为何没有保护好麒麟的血脉。

其中,来自黑旗军和天武军的将官尤其愤怒,与会的将军大闹夏宫议政厅,不仅重提了风神纪八十年麒麟府被刺客袭击的血案,还翻出了白雀纪九十三年“城下之战”的旧账,非要讨个说法不行。

雷族大公爵,兼议政堂大司马、五雷大将军、天下兵副元帅雷啸天,主动领罪,受到降职三级、罚俸五年的惩处,但仍然代行大司马和五雷大将军的职权。

弘医堂发布《罪己书》,为没能保住麒麟末裔,没能治好黑心病,向夏国以及所有夏国之民谢罪。所有的大医师,也接受了不同程度的处罚。

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无论做什么都换不回一个活着的麒麟血脉,表面上的处罚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可言,这些将领们最终还是各自匆匆回往了驻地。

……

话说,自从最后的天武者林成在“城下之战”中陨落,麒麟一族已经没落了整整三百多年,一直都处于苟延残喘、艰难维系的状态。

对于这个伟大了数百年,又屈辱了数百年的族裔,夏国人充满了同情,见其终于绝嗣,似乎也替这久经浮沉的一族松了一口气。

本来,早在当年林梦龙成为世上最后一个麒麟时,夏国人就对麒麟一族完全失去了信心。但所有人都没料到,血麒麟林梦龙与麒麟之母雷秋彤会诞下一鸣惊人的“白雷儿”,以及传说堪比黄金一代中最富盛名的林麒儿和林麟儿的龙凤胎,使得麒麟一族重新绽放出久违的活力,好比堆积了数百年的死灰上燃起了火焰。

只不过数年前发生了震惊天下的麒麟府刺客事件,“白雷儿”与龙凤胎皆遇害,只剩下一个苟活的病子林奇。回光返照的麒麟一族被彻底画上了休止符,最后的希望被天树刺客摧毁了。

自从林梦龙病逝之后,林奇继其成为世上最后一个麒麟的六年间,夏国人早已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不依靠麒麟一族的情况下,夏国业已坚持了三百多年,今后依旧会继续坚持下去……

除却极少几个知情人,夏国上下,乃至周边大小邻国,皆不知林奇其实还活着,在他“病逝”的当夜,被麒麟府的马车夫送到了麒麟一族的禁地,鹿篱山。

……

鹿鸣呦呦,猿啼如哭,时不时还有熊、虎、狼、豹等猛兽厉吼,吓得众鸟惊飞,兽群乱奔。

黄昏时分的山林是最令人恐惧的,因为山虎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出来猎食的。虎是山上当之无愧的王者,很少会有什么存在能威胁到它们,即使是能力超群的武者。

然而,可怕的是,在鹿篱山上,乃至鹿篱山所依附着的巨大的苍龙岭中,虎并非寻常地方的山林之王,不过是太多猛兽中最为常见的一种罢了,远比它们强大的猛兽应有尽有,多不胜数

苍龙岭山域所在,一般情况下,决不允许人类涉足,一方面是怕污损夏国龙脉,另一方面正是因为这些视凡人如蚂蚁的猛兽精怪。

林奇坐在一棵大树高高的树杈上,整个儿缩成一团,身上紧紧裹着临行前娘亲为他准备的毛皮大衣,兀自还在强行运功御寒,仍旧抵不住隆冬时节山野里的寒冷,被冻得瑟瑟发抖。

夕阳西下,照在他身上的碎碎淡淡的余晖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生冷的黑暗,他要这样捱过整整一个夜晚。

这已是他被送到山上后的第六日了,纵然是山林的边缘地带,猛兽很少出没,他也绝不敢大意,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葬身兽口。

饶是如此,他还得试着往山林更深处而去。作为杀了人的亡命徒,杀的人还是宋氏族长宋长风的的嫡子,他不但得提防着山里的猛兽,更需留心来自外面的威胁。以宋长风以及宋氏的权威,查明事情的真相恐怕不是难事,那一族八成不会放过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派人前来追杀。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明日一定要再进至少三百米,最起码要越过那道足足拦了自己两天的小山岗。

山岗上栖息着一窝白额虎,两大五小,雌虎护着还未断奶的幼虎,一般不出窝,只有雄虎常常外出觅食。所以,只要避开了雄虎,就能安全过岗。

若非可怜那一窝幼弱的小老虎,他甚至有想办法猎虎的大胆念头。虎肉的血气充裕而精纯,尤其是山林野虎的肉,蕴含旺盛的灵息,有补气强身的功效,对于炼体的武者来说,是上好的食物。

因患有黑心病,血气比寻常人还要单薄数倍的他,需要从类似的食物中摄取足够多能量。他从小都在服用的回阳水,其中的副药之一,就是从山虎的血肉和骨头中熬炼出来的。

事实上,自黑铁一代降生,直到他们消亡之后,鹿篱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麒麟一族的专属狩猎场。黑心麒麟们常常结伴遁入幽山,乃至苍龙岭深处,不断的猎杀各种各样的猛兽精怪,在锻炼自身的同时,获取炼体强身所需的血食。就连父亲林梦龙年轻时,也曾多次到山中狩猎。

他绝无法与包括父亲在内的麒麟族人相提并论,可既然流落此间,就要踏着先辈们的足迹,勇敢的往前走,勇敢的变强,抵抗病魔,保住性命,像千年前的麒麟初祖天武帝林泽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

……

鹿篱山,据说原本唤作“鹿骊山”,因为它从阳面看像一匹奔驰的骊马,从阴面看则像一头俯卧的仙鹿,是以合称鹿骊山。之所以衍变为如今的“鹿篱山”,来源于一个几乎人尽皆知的历史典故。

据史书记载,林泽年少英雄,才只十四岁的时候,就因为手刃了乱****枭而闻名天下,成为前朝朝廷里炙手可热的红人。

然而,他刚刚成名不久,正准备有一番作为之时,朝廷就遭了大难,帝都被围,守将弃城出逃,叛军破城。血战七日七夜的他,带着恩人的一对儿女突出重围,逃到了鹿篱山上。

叛军不愿放过林泽,派数万军队围山搜捕,竟迟迟无法拿住林泽,进山搜人的士兵大多有去无回,死伤官兵数以千计。面对一个人,一支骁勇善战的大军居然无计可施,被生生拖垮了。

无奈之下,叛军做出了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事情,他们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放火烧山,想要将他们活活烧死在山上。

要知道,鹿篱山作为苍龙岭大龙脉的延伸,是数个朝代所供奉的祖庭,诸多帝陵埋藏山中。焚毁此山,恶行之劣,比谋大逆还严重百十倍,必遭天下人唾弃。

或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原本苍苍莽莽的灵山胜境被烧成一堆焦土,草木野兽全部化为灰烬,林泽还是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骑白马绝尘而去,在陈地毅然崛起,与天下英豪争雄逐鹿……

后来,林泽终于一统天下,在前朝故都的废墟上建起了夏都城。都城之外,被焚毁后的鹿篱山,过了十几个春秋,依然没有恢复生机。

他在以宰相令狐谋为首的众多智谋之士的辅助下,疏通了山上水源,遍山栽植灵修草木,改换山根的风水格局,助其重获新生。

除此之外,他还派兵在山麓周遭扎下长长的鹿角篱笆,严禁任何人上山。鹿篱山之名,便由此而来。

也是从那时候起,鹿篱山便成为了不得踏足的禁地,后来又慢慢衍变为麒麟一族的专属禁地。

不过十年,鹿篱山重新披上绿色,各种各样的生灵也从苍龙岭蔓延到山中,尤其成为鹿的天堂。

传说,天武帝和他的妻子最喜欢到山上游玩。他死之后,也和妻子们合葬在了这座帝王之山的深处。

再后来,黄金一代中活得最久,被称为骑鹿者、鹿仙人的林如箫就隐居于此,他在寿逾两百五十岁后下落不明……

有人说鹿仙人林如箫至今还活着,隐世不出;有人说他早已羽化登仙,到了未知的天国;还有人说他喝醉了酒,在某座山府里睡着大觉,一直没有醒过来。种种传说,更为这座山染上了离奇的神秘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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