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2年 1月
朱诺安长叹气，坐回指挥官办公室的座位上，拿起办公用的平板，上面还有一整列的待办事项。她放下平板，手肘支住桌面，额头放在十指相扣的双手上。
“辛苦了~要喝红茶吗？”
她闻声抬头，银发少女微笑着端来茶壶和茶杯，轻轻放在她的桌上。
“我还以为是春田，没想到是你，”朱诺安轻笑，她确实很疲惫了，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微微作响，“嗯......毛瑟小姐。”
“是吗？我不是也经常出入你的办公室吗？”毛瑟——Kar98k替她倒茶入杯，“为什么就不是我呢？”
“这个......”朱诺安耸耸肩，眼前比她年长好几十岁的少女把她盯得心里发慌。
“好啦，不逗你了，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感谢母上不杀之恩......
朱诺安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一股暖流沁入脾胃，总算是舒服了不少。随着身体放松下来，精神也不再紧绷一线，放空的大脑又开始缓慢地思考。
“我说，毛瑟小姐......”朱诺安盯着茶杯中的涟漪，问道，“这个时候......父亲大人一般会做什么？”
“‘大人’就免了，你父亲听了也不会高兴的，”Kar98k说道，“是呢......指挥官会做什么呢......我想大概和你差不多吧。”
“这样，我会不会一直都是在效仿父亲呢？”朱诺安喃喃道，“就职战地指挥，穿上这件制服......”
“怎么会？至少在我们看来，朱诺安是判断果敢的指挥官，而且也非常体贴前线士兵哦。”
“果敢......我看应该是草率吧？”朱诺安自嘲道，“我才没有父亲那样深思熟虑......”
“多一点自信，你好歹也是我们的现任指挥官呀，你都气馁了，我们还怎么打仗？”Kar98k突然转变为教育者的口气。
“是是，”朱诺安也只好一笑置之，用叛逆的语气调侃，“我在你们眼里永远只是个孩子。”
“谁知道呢~”
时钟滴滴答答在走动，她们都知道时间不多了，不仅仅是休息时间，还有即将迎来的未来。
我们面对的是结局么？朱诺安不禁这样问自己，她没有任何把握。
她站起身，披上制服，准备走出办公室。
“怎么了？休息时间还没结束吧？”Kar98k问道，“你要去哪？莫非是要去你爸那里吗？”
“怎么可能，”朱诺安耸耸肩，马上否定，“我们还没赢，我哪里有脸穿着这身制服去见他？”
“那......”
“只是提前返回工作岗位，”朱诺安说道，“他也经常干这种事的，对吧？”
Kar98k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目送她离开办公室。
正午一点，比预计还早一个小时，可当朱诺安来到模拟训练场时，安排好的模拟训练已经开始了。
她们比我还早，朱诺安想道，所有人都在拼命努力。
场中的交战比预想的还激烈，一边是由精英人形编制的暗影小队，而另一边是哈迪斯小队的其中一员，受试体诺耶露。朱诺安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默默判断双方的战术安排和行动思路。
朱诺安拍拍手，让她们过来集合休息。模拟战的数据也很快整理完毕，上传到每个人的心智云图和朱诺安的平板上。
“指挥官。”Vector向朱诺安敬礼，淡淡地说道，后者示意她礼毕。
“你怎么就来了啊，朱诺安，”某人正通过广播大声轻率地说道，“这里可不需要你。”
“不要对我的自由指指点点，疯子AI，”朱诺安毫不犹豫地反击，“倒是你，怎么没跟着那个老不死的。”
“哈！那是因为某位教科书标准的傲娇不敢去找他，”狂疯戏谑道，“明明我们这里可不缺傲娇，对吧？”
“你、你什么意思？”诺耶露和WA2000异口同声地质问，话音刚落，两人的脸都红透了。
朱诺安看着她们，嗤嗤地笑出声。不过所有人的注意都在狂疯的大笑上，没有人察觉到她也跟着笑了。
真好啊，还有个性，还有欢声笑语。朱诺安由衷感谢她们，她也稍微能体会父亲的心情，以及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帕特里克了。或许她早就体会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说结果。”诺耶露强调。
“嘛，你成功‘干掉’了两人，”狂疯说道，“这还算是正常的结果。只不过你还是太冲动了，最后你不该击毙完一人之后又冲上去。”
“我知道，毕竟对手是人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你是蠢货吗？”狂疯呵斥道，“战场上我们面对的敌人可不知是什么东西，堪比人形的敌人也是存在的。”
“好好！我知道了啦！”诺耶露不耐烦地说道，“装备呢？”
“一切正常，你运用也很熟练。”这句话似乎是读出来的。
“那就好......”
“指挥官，你觉得呢？”Vector问道，“我们这样的战绩如何？”
“说实话，我没什么好指摘的。”
“嗯？”
“对手是受试体，你的指挥和判断都十分正确果断。”朱诺安说道，“不用担心，既然人形不是机器，不需要依靠什么指挥模块，你们只要敢去思考，就能做得足够出色。”
“......说这话有点不现实吧，指挥官。”Vector淡淡地说道。“很多事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被她这么说教，朱诺安感觉有些尴尬，但她知道这只是Vector实用主义的思维，无意冒犯。
“你还真是努力啊。”朱诺安笑着，伸手摸了摸Vector的头。
Vector似乎被她的举动惊呆了，怔在原地不动，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指挥官......今天有点怪唉......”
“哈哈哈！朱诺安还真是开放。”
多么容易引人误解的词汇，在她看来都无所谓了。她们将要踏上征途，而她只是守在后方，维系万千性命的重担一瞬间落在她身上，残酷是对每个人而言的。
“即使知道我不会失去你们，我也不想让你们出战，”朱诺安自言自语道，“那毕竟是战争，父亲一直强调那是人间最可怕的地狱，而如今的我也略微窥探一二吧......”
“指挥官，请不要说这种话，这是为了我们每个人，我们若是不付出代价，怎么会换来果实。更何况，你也不想让你说的那个老不死独自承担吧？”
朱诺安抬起头，每一位人形的脸上都没有后悔，反倒是对未来的期望。在黑暗中坚持寻找光明，在绝境中坚持寻找希望的人，大概就是如此......
“那就......拜托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