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意识在凝聚和溃散中来回摆动,而最终意识终究没有凝聚起来,归于溃散。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只得和先前一般,不停地向着前方迈动着脚步。
广袤无边的黑暗世界中,只有他一人独隅前行,伴着周围翻滚不止的浓密黑雾。
不知前路,不知归途。
张二牛家的小院中。滚烫的石缸之中,粗如成人手臂,洁白如玉而骨髓又渗着丝丝缕缕银白色浆体的大节虎骨,在石缸里的棕黄色酒液中浮浮沉沉。一个精壮大汉,怀抱着一个瘦小少年,卧在沸腾滚烫的酒液中,一动不动,神情安详恬静,仿佛入眠了一般。
实际上,自从张二牛和小张阳踏入进石缸之后,没过片刻,他二人就已经沉睡了过去。
虽然身在滚烫的酒液中,但是并未感觉到丝毫烫人的热度,感受到的只是仿佛冬夜中温暖的被窝一般的舒适。于是,精壮紧张的张二牛和失去了意识的小张阳自然而然的睡着了。
即使是睡梦中,张二牛仍然将小张阳紧紧地搂在怀中,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一般。
石缸中的酒液,在张二牛的媳妇的悉心照顾下,始终在滚烫中翻滚着,大个的气泡不断地从石缸底部上升,然后无声的破碎。此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浸泡在滚烫的酒液中,无意识的昏睡。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陷入沉睡,作为一个常年在家的猎户的妻子,她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她唯一知道的只是,自己的丈夫说过了,现在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小张阳,这种不靠谱儿的方法,实在是最后的疯狂。所以她一丝不苟的按照丈夫所说的去做。
除了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石缸中的两个人,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火的掌控上。偶尔用颤抖的手臂轻轻地触摸一下二人的鼻翼,确定二人仍在呼吸,除此之外,他别无可做。
所以他看不到的是,虽然整缸酒液都在沸腾翻滚,但是在靠近张二牛和小张阳身体的极近处,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极小的范围内,酒液的温度急速降低到人体可以承受的极限,包围着他们裸露的身体,不至于被滚烫的酒液烫伤。
在贴近小张阳身体的更近处,一个个数不尽的极小旋涡,从不再滚烫的酒液中生成,然后扎入到他的身体内。
一丝丝极细的棕黄色酒液混杂着缕缕的银白色,被在这些数不尽的细小漩涡中搅碎,和匀,最后化成飘逸温顺的琥珀色气流,沿着小小旋涡的细小口径注入到小张阳的体内。
院子中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所有人都被杂货铺老板喊了出去,早先看护炉火的马乐,也因为吸入了院子里面弥漫着的过多的虎骨精气,在众人被杂货铺老板喊出去以后不久,也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仅剩下看护炉火的李三妹,和进来后留守的马慧慧,眼巴巴的在石缸旁边盯着张二牛父子俩人的动静。
至于那个怪异的杂货铺老板,在众人离开以后,就满不在乎的拿着小张阳的一个玩具球陪着大黄在院子里东摇西晃的玩了起来。只是不管怎么和大黄折腾,他的右手小指始终指向小张阳的身上。
好似有无数的丝线,将他的手指和那无数的小小旋涡勾连在了一起。随着他的小手指的不停的变化,那些细小的漩涡也在时时的变化不停。
仿佛对应着天上的星辰一般,闪亮明灭之间充满着说不出的韵味。
而且在戏耍大黄的间隙中,他的眼神里除了透露出来的那一丝关切,甚至还有一丝浓厚的好奇。
小张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醒过来的。此时距离傍晚时分小张阳失去知觉之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夜晚的时间。
东方微亮,金色的光线撒向东边的云朵,一尊磅礴的大日,在东方冉冉升起,朝气蓬勃。
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的一片金光透过南华山顶的绿树葱葱,洒下一缕缕的金色光纱。
恍恍惚惚清醒过来,脑子里面仍然浑浑噩噩,就像被人用板砖重重的拍到了后脑一样,乏力,头晕,恶心!
干呕数下无果,想伸一下手臂,却发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得如此之紧,丝毫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忍住恶心,凝神去观察周围环境,看着眼前那一根浮浮沉沉的洁白如玉,而又透着点点稀薄银白的粗大虎骨,和汩汩的沸腾着的棕黄色刺鼻酒液。他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坏了,自己像是被人泡成了药酒了!”
“啊??????”一声尖叫响遍整个小院。
其声凄厉,哀鸣不绝。颇有点像是被屠夫抓住了的小猪仔儿,恐惧,绝望等情绪充斥在他的这声尖叫中。
“啪!”一声,这声底气浑厚,中气十足的尖叫声音戛然而止。起作用的是一只青色的平底布靴,砸在小张阳的脑门上。一声不吭的,他再次昏迷过去。
被小张阳那一声毫无预兆的尖叫从沉睡的状态中惊醒的张二牛,以及看护炉火的李三妹和马慧慧二人,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被这样如神来之笔的布靴砸的外焦里嫩。
还没来得及查找布靴的来源,作恶的是谁,一声不急不缓的苍老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们听声音,这小子好着呢。谁都不用担心,这小子一点事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又接着说道:“不过,毕竟是生死存亡,大病了一场,得好好休养些时日,刚苏醒过来,这么大喊大叫可不行。那个叫马慧慧的女娃儿,把我的布靴拿回来吧,这一大晚上可是累死老夫了”
听着杂货铺这个李老头的话语,好像昨晚这一整晚他忙活了不少的事情一样。不过,看大黄累的气喘吁吁,不停地伸着舌头喘着粗气的样子,这一晚上李老头确实忙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