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的,何止是那而已?
记忆的匣盒一旦**上了钥匙打开来,存储在里面的过去便稀里哗啦地全涌出来,一幕幕过往就像是电影,清晰而飞快地从眼前一一掠过。不再是杂乱、模糊且毫无头绪的梦境,也不再是支离破碎的画面,研馨几乎要被那些过去给完全淹没了。
“爹地,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蓝风讶异,瞪大了眼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女儿。
“恩。”
“那好,你生日快到了。爹地想在你生日宴会上同时宣布你与龙扬订婚的消息,你觉得如何?”
研馨的表情未变,依旧平静淡定,但回答的速度却明显迟缓,以至于她还没发出声音,从走廊冒出的蓝夫人就抢先替她解围。
“蓝风,龙扬都还没清醒,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么?”
“蕊儿,你不是在休息,怎么又跑过来了?”
“不过来让你好为难我的宝贝女儿么?我说过,我希望馨儿幸福。”
“龙扬就是她的幸福。蕊儿,龙扬究竟有什么不好让你这么排斥他?”
“……”
蓝风近乎质问的口气让蓝夫人莫名其妙的心虚无语,老实说,龙扬不只不会不好,而且还好得让人心疼,可是……她不自觉的蹙眉,脑中再一次闪过季莫寒那双漂亮到让人不得不迷醉的黑眸。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她老是想着季莫寒,且老觉得季莫寒才是馨儿命定的那个人。
“馨儿,这事就先说到这里,我先带你妈咪回去休息。”
“……好。”
“不是,馨儿,我……”还想再说话的蓝夫人,硬是被蓝风使了蛮力,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大跨步往医院大门口走去。
研馨则眼睁睁地看着恩爱的父母在她眼中聚成一个小黑点,而后消失,她的嘴角有笑,但水眸却如一片阴暗的沼泽地,没有笑意,没有活力。
医生凑巧在这时出现,在进入病房为龙扬做完了例行检查后,研馨在病房门口喊住了他。“对不起,医生,可以麻烦你告诉我病人的具体情况吗?”
“当然。病人目前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现在完全就是靠意志力在支撑着。那些子弹震断了他的胸骨,也伤到了他的内脏,即便他有康复出院的可能,但也会对他将来的健康造成一定的影响。”
医生的话让研馨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末了,她才勉强的对医生扯了个笑容,无力的道谢后失魂落魄般的重新回到病房,蓝风带来的餐点则完全被她遗忘在走廊的座椅上。
12岁时,雷龙扬向她求婚,她孩子气的以身高差距的理由拒绝。
15岁时,她兴冲冲的向雷龙扬求婚,却在之后遭遇了一场痛彻心扉的意外。
17岁的当下……
你想起龙扬曾跟你求过婚的事了么?
爹地想在你生日宴会上同时宣布你与龙扬订婚的消息,你觉得如何?
那些子弹震断了他的胸骨,也伤到了他的内脏,即便他有康复出院的可能,但也会对他将来的健康造成一定的影响。
研馨感觉自己在步入一个绝境,一半是出于自愿,一半是被外力推着,但似乎她已经无力跳离这个绝境了。她曾经自以为莫寒才是注定与她纠缠一生的人,但,恢复了记忆之后才发现,真正与她纠缠成殇的人,是雷龙扬。
雷龙扬与她,才是真正被捆绑在一起的,并且,已经打了死结,无法解开的死结。
无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死死的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破她细嫩的手心,许久许久,研馨仿若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水眸射出坚定而复杂的光芒,紧握的拳极缓的松开,有细细的血丝因而随着她的细指蔓延。
又经过了两次白天黑夜的洗礼,昏睡了将近一个星期的雷龙扬终于清醒,或许那也称不上是真正意识上的清醒。因为他只是突然睁开眼眸,看了刚被研馨一眼,没让研馨细细品尝狂喜的滋味,又疲倦的闭上双眸,硬生生的将研馨悬空的心又扯了下去。
他第二次睁开俊眸是在半夜。
倦极的研馨撑着下巴打盹,而他被她紧握在手心的指头突然有了动作,虽然只是很轻微的颤动,但研馨还是感觉到了,她混沌的大脑在瞬间恢复清醒。
雷龙扬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撑开千金重的眼皮,一张眼,馨儿的脸就印入他的眼眸。她在笑,就像儿时的她,水眸死死地锁定着他,嘴角咧得开开的,也不管自己像不像河马。
两人就这么沉默对视了好久好久,雷龙扬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从自己指尖传来的如潮温暖,视线微转,落到两人交叠相握的手,明显一愣。几秒后,他将视线调回研馨的脸上,申请里隐隐透出不安和茫然。他张口,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馨儿。”
那声音沙哑得很,或许所谓的破锣嗓音就是这样的。研馨笑得更欢腾了,她加重手上的力道,同时对雷龙扬眨了眨眼睛,“嘿,我发誓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她半真半假的话让雷龙扬的脸闪过一抹尴尬神色,他困难地咽了咽口水,重新开口唤她,但嗓音并无多大变化,依旧沙哑难听得让他连撞墙死掉的心都有。
下一秒,他的唇被堵住,研馨柔嫩的手心贴在他的唇上。他听到她低缓的哀求,“咬我一口,好不好?让我确定一下,这是梦还是现实。”
笑意在她的眼底扑散开,但却仍带着不确定感以及满满不着调的期待,雷龙扬皱眉,舍不得咬疼她,索性以舌轻舔她的手心。
研馨颤抖了下,本能地抽手,一大滴泪滚出了眼眶落到他的鼻尖,她又哭又笑的哽声道,“你真的醒了,真的没事了……”
“馨儿……”雷龙扬下意识地抬手想抹去她的泪痕,但手才微微有了动作就一阵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冷汗滑下额际,昏迷前血腥混乱的画面一股脑的涌入大脑,他才忆起自己此时的身体是伤痕累累的,但,一看到研馨此时健康微笑的样子,他忍不住也跟着勾起嘴角,淡淡的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笨蛋,你真是个大笨蛋。”研馨板着脸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轻声细语的五个字就让她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
好吧,她承认她真的是超级爱哭鬼。
“不要哭了,我……手没力气抬起来帮你擦泪。不要哭,好不好?”
雷龙扬说完话,又累极地跌入睡眠。医生来检查后说,虽然他仍在发烧,身体也还十分虚弱,但清醒即是一个好的征兆。说起来也得感谢雷伯母生了个与众不同的儿子,雷龙扬的心脏位置比正常人更偏右些,加上其中两颗子弹凑巧卡在胸骨间,所以雷龙扬的心脏并没有被打中,只是伤到胸骨,否则那一天就算再有十把枪抵着那主刀医生,就算那手术刀真得刺进研馨的血肉,雷龙扬的命也恐怕难以得到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