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
他们身后,在这铺天盖地的如正常大树一般高的草丛之中,悄然一道深绿色的藤蔓瞬间遁形消失在原地,而这一切并无任何人发现。
他们依旧如常,谨慎前行。
说来奇怪,打从方自横捡到这怪蛋起,他们竟一路风平浪静,足足维持了半个月有余。
眼见四周的景象愈发趋于瑰丽平和,他们一行人脸上也是愈发激动。
风声中似乎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衬着瑶碧般的流水声,使这图画般的山谷,看来更平和而安静。
“大人,说不准你捡到的这个蛋里面蕴养着瑞兽,如今这般长的时间以来,我们都未曾再损失过一人,着实运佳。”
“哈哈,借你吉言。”方自横付之一笑,心中也是有些期待。
这蛋虽然臭了点,长相怪异了些,可是往往好东西不都是如此?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开怀,甚至步伐都快了不少。
“我劝你还是尽早丢了它,这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还没欣喜多久,便有一人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那黑衣男子眉头紧蹙,很是忧虑的看着他手中的这枚怪蛋,语气低沉颇为不安。
“哼,都到现在了你还让我丢了它,不可能。”
到嘴的鸭子怎能让它跑了?
方自横冷哼一声,很是坚决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周遭一众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因为这一路以来,他们已然因为这个问题争执过许多次,只不过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
“是出口!”
不知是谁开口。
只见得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两块庞大无比的巨石屹立在那,微微分开。
两石中间,仿佛一扇门一般,水纹似的光幕出现在这之间,涌现着大量灵光,不断凭空朝外散逸着。
“大人!是出口!”
方自横身侧,一人激动的大喊,有些喜极而泣的模样。
事实上,在未到达此处之前,他们许多人心中其实都有些灰暗。
因为他们所听说的七步谷是一个十死无生的险地,哪怕它有着自己的规则,越是弱小的修士反而生机会大许多。
可毕竟是传闻,做不得数,更何况他们对于这七步谷的了解也是寥寥无几,所以他们根本没准备活着出去。
而他们为什么愿意跟随方自横前来,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死后王家给予他们家人的那点抚恤金罢了。
这些人无一不是散修,不仅天赋不佳,更重要的是他们缺乏修炼的物资,如此这般,正常情况下几乎是没有一人能够在未来有所成就。
或许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他们也决定殊死一搏,万一侥幸活下来,不仅可以得到王家的赏赐更能让他们进而获得前进的契机。
哪怕真的身死,他们也有后人,这是他们唯一能为他们的家人做得事情了。
说来悲戚,可现实就是如此。
人生而不平等,想要打破这等不平衡,若不尝试一搏,怕是此生都难有寸进。
现如今,截然不同了,他们成功了。
他们竟然真的活着看到了出去的希望。
争先恐后。
他们动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疾驰而去。
当第一个人的身影没入了那光幕之中后,表面一阵荡漾,随即竟然显现出了谷外的景象。
那穿梭出去之人极为兴奋,如获大赦,看了看身后,旋即仰天长啸像是宣泄着心中情绪。
“冲啊!”
见状,后方其他人喜形于色,更加是快马加鞭欲要尽快离开。
“大人。”
王喾面色平静,恭敬的站在方自横身旁,如今的他深陷奇祸,怕是短时间内无人相助会维持这种状态很久。
方自横摆摆手,让他退居到一边。
“喔?你不出去?”
“出去?”
方自横轻蔑一笑,很是讥讽。
当这方天地只剩下他们三人时,那黑衣男子扭头看着方自横。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轻笑着,很是淡定。
“粗劣的手段,只是可惜那些人枉送了性命。”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开口道:“这点你倒是猜错了,他们只不过是被禁锢住了罢了,性命可是无忧,本想将你抓住,想不到竟然让你窥见端倪了。”
方自横眼眸一亮,缓缓朝着那巨石处看去。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谷外的景象了,恢复如初。
他眉毛轻挑,微微高昂头颅,语气疑惑。
“你想杀我?”
黑衣男子轻笑一声,缓缓朝巨石方向走去。
“本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方自横很是疑惑,虽然他早已发现此人有古怪,但也不过是近期察觉到的。
因为在他还未发现那怪蛋之时,他们所行所遇的都是伴随着危险,可自从发现那蛋之后,一切就截然不同了起来。
先是沿途的景色都逐渐的焕发生机,有种冬去春来的感觉。
其次便是一路之上的那种平坦,让他险些误以为离开了七步谷。
起初,方自横也是以为此人深谙七步谷,找寻到了最为安全的路线,可转念一想,他忽然回忆起来当时他的一句话:
真正的出口实则隐藏在暗流涌动的凶险之中。
当时他便浑身汗毛根根倒竖,仔细一番思量,他终于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改变主意?”方自横诧异的看着他。
“你应该感谢你的气运,想来若是你能窥见六道至少也是人道,不过你恐怕是没机会了。”
“六道?人道?”方自横心中自语,冷眼看着他。
“你果然是想要我手中这枚蛋,藏的可真深。”
的确,此人心机颇深,若不是方自横机敏,怕是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三番五次的劝诫他将怪蛋丢去,可实际是欲擒故纵,为的就是让方自横愈发重视最终将它一路携带。
现如今,就是图穷匕见。
在他看来这王喾与方自横对他来说定是不足为虑,他才能如此释然。
“呵呵,多亏了你,你也要好生感谢这它,若不是它,你可是要被王家那老妖婆生生折磨致死,而现在,你不用遭此大罪了,只要你将它交给我,我可以破例给你个痛快。”
方自横面色阴沉,他明白,自己如今已经是瓮中之鳖,虽然此人修为和他相仿,但是对于七步谷内的了解他是远远不及的,所以哪怕有王喾相助他并没有太大把握能够与他相抗衡。
而要出去更是得靠此人!
这是杀也不行,逃也不可,让他犯难。
“你就这么自信吃定我了?”
黑衣男子不置可否,只是这么看着他。
“既然如此,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方自横眼中锋锐尽出,身形在话音未落之际便是暴射而出!
拳对拳!
砰!
那黑衣男子眼中满是惊骇,虽然他是被动出手,可是他对自己修为的自信不是说说的,如今竟然被一个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生生击飞足足数十米之距!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面沉如水,此时此刻,再将方自横当成一个野小子那就是他的愚蠢了。
方自横洒然一笑,故作神秘。
“你不是已经知道。”
只见得那人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身形猛地倒撤,直接落到了那巨石边上。
全身灵力聚集在双手,霎时间拍击在上,爆发出惊人的灵光。
“既然你不说,那就留在腹中一辈子吧!”
他冷笑一声,而后就这么侧跃到一旁,阴险的看着他。
而那两块巨石在受到他的攻击之后,表面竟然涌动了起来,犹如活物似的,诡异万分。
不仅如此,方自横脚下的这片大地也是抖动起来,险些令他摔倒,急忙之下,他瞬间跳跃到远处的的一颗树上暂作躲避,神情肃然。
“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如蛆附骨,如影随形,这钟鬼可不是你想逃就逃得掉的。”
言语中充满着自信。
这所谓的“钟鬼”,竟然在“活”了之后仿佛一条灰色的蟒蛇一般,足有百丈高,数百丈之长,而在其七寸处很明显的有一个沟壑,沟壑之中隐隐有着什么似的,不知有何作用。
奇怪的是,这钟鬼似乎只认准了方自横,无论他怎么躲闪,甚至引到那黑衣男子身旁,这钟鬼依旧只攻击他。
“怎么回事!”方自横怒吼一声,很是不解。
“呵呵,是不是很不解?”说罢,他随手拿出了一个玉匣,上方有些镂空,似乎是故意雕出来的。
荫息香!
方自横认得!
他曾经花费了巨大功夫去找这个奇物,他一开始寄希望于老嘲讽兽留给他的戒指,可是世上哪有这般巧合,他很快就放弃了。
再来他暗地去打探过这荫息香的消息,只可惜,依然是有价无市,这种东西根本不会放到市面上卖,而这种小地方,就连四大行都不愿入驻,所以任方自横费尽心思,最终也只能作罢。
“你们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本来只是要困杀了你可不需要浪费这么多荫息香,可现在不一样了,为了你手中这地脂,哪怕耗尽这些荫息香,多等待些时间也是值得。”
黑衣男子很是兴奋,目光灼灼的看着方自横手中的怪蛋。
方自横有些了然,看起来这东西的确不凡,但他还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而现在,他也没空去考虑这些,这钟鬼实在诡异,每每朝他袭来都带着一股阴森的罡风,就算没有被其击中,方自横还是不免打颤。
甚至这钟鬼所经过的地方,地面都渐渐起了一层冰霜,若是再这样下去,哪怕没有被它击中怕也是会被活活冻死在这。
至于远处的王喾,本想前来相助,只可惜,肉身太过脆弱,刚一踏足便被冻成冰雕,直接身死。
那黑衣男子也是未曾想到竟然战场之中如此恐怖,想来就是他贸然进去也只会落得和那王喾一般的下场,如此想来,他眼神微眯,心中于对方自横的忌惮愈发强烈。
“他必须死!”
黑衣男子喃喃自语,沉声道。
这样恐怖的小子绝非寻常人,他背脊发凉,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难以想象,若是让他身后之人知道这些事情,莫说是他,恐怕就是王家或许也会顷刻间覆灭。
想到这里,他竟猛地朝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