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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礼物

风儿越来越轻柔,花儿越开越鲜艳,身上的衣服越来越轻薄,初夏的空气中带着干爽的植物的甜香,走在这条绿树成阴、芳草遍地的公园小径上的莫明心,却仍然提不起兴致,不住唉声叹气。

“难怪婷婷要我陪你出来走走,你看上去心情真的很糟糕啊。”走在她身边的骆允泽穿浅蓝色衬衫配米色休闲裤,看上去十分清爽。

“别提那女人。”明心始终闷闷的,“一个分区经理助理的头衔就让她把我们抛弃了。唉……”她随手摘了身边一枚柳叶,放在手心里揉成一团——就和她的心情一样,被人弄皱了,怎么都熨不平整。

“那是她喜欢做的事情,当然会倾尽全力。”看着朋友始终愁眉不展,清爽的大男孩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最喜欢做什么?我陪你去做啊!”

她最喜欢做什么?她最喜欢写东西啊!可是这些天来,她一个字都没有写过。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郁闷,郁闷,郁闷啊!

“呃,我请你去吃新源居的栗子蛋糕好不好?”对于婷婷交代下来的任务,骆允泽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完成的。

“吃蛋糕啊?”明心的眼里燃起小小火星,还不等骆允泽为自己的提议高兴,火星便告熄灭,她又叹了口气,“没劲……”

“那我们去做蛋糕??我知道有家DIY蛋糕店,可以自己去做着玩!”

“自己做?”这回明心倒是真动了兴致,“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店啊?”

全称应该是“阿佳DIY糕饼店”。老板是位二十上下的女孩子,唔,她那位看上去十分斯文的男朋友也应当是“并列”老板。

“很多人都喜欢用巧克力来做。因为更容易造型,而且相对来讲,保存的时间可以更长一点。”染着酒红色头发的阿佳很热情地向两人介绍各种道具和原材料,“那,先把巧克力溶化,然后冷却到某一温度再倒进做好的造型盒子里。要记得哦,巧克力会记得自己第一遍溶化的温度,当凝固的巧克力遇到这一温度时,便会溶化。所以我们一般都设定在三十七八度左右,这样才能保持入口即化的口感。”

明心和骆允泽看得连连点头。骆允泽问:“这里面还能加些别的东西吗?”婷婷更喜欢吃榛仁巧克力呢。

“当然可以。随便你加什么。”阿佳笑着说,“我就见过有人在心型的巧克力里面放了一颗钻石戒指。”

“这么浪漫?”明心两眼发亮,真是有创意呵,如果有人这样向自己求婚,那不用再说第二句了,完全没有问题嘛!

呜……她随即便想起被那个可恶的机器人求婚的经历。

悲惨,悲惨……

两个人已经坐在操作台上乖乖地按照阿佳的指示做了,不期然地,两个人都选了心形的模具。

不同的是,允泽在里面加了榛仁,而明心——

“请问这里有螺丝吗?”

“嗯?”阿佳一时没反应过来,“螺丝?”

“不是说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吗?”

“啊,你不会吧……”骆允泽意外地叫了起来,“万一给吞下去了要出事的!”

“谁会笨到吃这么大一块东西用吞的?”明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阿佳那斯斯文文的男朋友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最后歪过头来问,“螺丝找不着,这个行不行?”他拿出一枚有半指长的铁钉。

“咚”,骆允泽晕倒。

“凑和着用吧。”明心接过来,埋到正在溶化状态的巧克力里。

“愚人节快到了呵……”阿佳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允许顾客在巧克力里放钉子的理由,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注意这个东西千万别给小孩子吃到啊……”

“哼。”明心目露凶光,狠狠地盯着那枚钉子沉进克力溶液里,再也看不出来。末了,她露出一个微笑,把威化饼切成跟钉子差不多大小的细条,铺在巧克力上面。

允泽在旁边看着她恶魔一般的笑容,心里直发寒……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啊。而且,如果有人在愚人节给你吃的,哪怕是满汉全席,也绝对不要张嘴!

安斯哲还没下班,安以念便进了他的办公室,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点起一支烟。

“我记得你约的是六点钟。”

“唔,不错。”安以念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现在还不到五点。”

“唔,是。”又来一个烟圈。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还有事要做。”

“没让你不做事啊!”安以念坐直身子,看着这个除了工作再不知道别的字眼的叔叔,“我是来避难的。”

“嗯?”文件背后的脸不解地抬起来,“你得罪了谁?”

“女人哪。”

也是。这个侄子的生命啊,除了女人,不会再有其他东西了。

“今天是愚人节。我可不能给那些女人明目张胆报仇的机会。”女人真是疯狂的动物,平日里不敢做的事,在这一天做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还附送一个大果盘。他的女朋友太多,哪里应付得过来?干脆今天推掉一切约会,老老实实地呆在景安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在这一天里,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呆在安斯哲身边更安全了。

四月一日,再放肆的人也不敢打景安董事长主意。

“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饭,然后跟你一起回家。”安以念连晚上的时间都安排好了。省得回到自己的住所会发现水浸着地毯,鞋子泡在浴缸里……唔,太多女人有他家里的钥匙了,更可怕的是太多女人在打开他房门时发现过另外一个女人——女人的怨毒积累下来是很可怕的。

安斯哲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低头去看他的文件。生命中,没有任何一个日子是不同的。十年来,他的日程被归划于大会议或小会议,大案或小案。

就这样,叔侄俩一个懒洋洋地抽着烟,一个规规矩矩做着事,指针慢慢移向了五点半,申时青敲门进来,“该下班了,尊敬的工作狂先生。”不经意在看到了安以念,她微笑,“安公子这么有空?”

“唔,碰巧路过。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他果然站起来去洗手间了。半天回来,办公室已不见人申时青人影,问:“怎么?她没请你吃饭?”

“我已经答应和你一起吃。”

“呵,看来我坏了老大的好事呢。”他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坐姿,舒服地吐出一口气,“愚人节,是仅次于情人节的表白佳期。倘若你跟她出去,在饭桌上,她没准就说,亲爱的工作狂先生,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呵呵……”说着他自己都笑了起来,“你要是有意,便顺水推舟,你要是无意,那便是开个玩笑罢了。多聪明。”

“申小姐是我的助手,以后别开这种玩笑。”安斯哲的眼睛仍然上文件上面,淡淡地道。

“助手?”安以念“嗤”地一笑,绝美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无限风情,“一个女人喜不喜欢你,在十米外就闻得出来。老大,你又不是机器人,为什么心肠就是这么硬呢?像申时青这般条件,做景安女主也够格了。”

机器人……

安斯哲的眉毛跳了一下。

然而马上他就平息下来,不再理会安以念,处理完手上的文件,时针刚好指向六点钟,他站起来,“走吧。”

经过宽敞明亮的大厅,忽然有人叫住他:“安斯哲!”

咦,在景安有人这样叫董事长的?安以念好奇地回过头。

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子,一双眼睛清如水亮如月,年轻的皮肤在灯光下看来十分有光泽,倒是有几分吸引力。她原本坐在大厅的一角,此刻快步向安斯哲走来,递给他一个淡黄色的礼品盒,“哪,送给你的。”

“给我?”安斯哲有点意外,今天又不是他生日……

“嗯,给你。我来这么久,也没好好拍过你马屁……”她随便胡扯两句,嘿嘿,东西送到了,也该功成身退,正待转身,忽然瞧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唉呀,我们的明心一下了呆在当地了。

呀呀呀,这个世上,竟然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那眼睛,那眉毛,那脸形,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明心要晕倒了,从来见了美人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她,此刻更加变成了口吃,“你、你、你、你……”

纵使见惯女人为这个美得不像话的侄子神魂颠倒的样子,安斯哲现在却有点看不顺眼,她……花痴得太明显了吧?眼睛里面已经看得出有粉红色的心形冒出来……

“小念,走吧。”他淡淡地说,没有人听得出他心里的不快。

“嗯。”安以念一面答应着,一面伸手轻轻在明心眼前晃了晃,“再见了,可爱的小妹妹。”

呵,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男人啊……原来漫画里的人物真会在现实中出现啊……啊,这有什么了不起?科幻小说里的仿真机器人她都见到了啊!

呜……那个机器人竟然对她那么冷淡!

连声“谢谢”都不会说!

嘿嘿嘿,想到他咬下那口巧克力时,只怕牙也要崩坏几颗,她才算安了安心。唉呀,万一他不吃呢?

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了,他会吃吗?

“呃,那个妹妹挺可爱的嘛!”看着安斯哲从上车来便一直沉着的脸,安以念咳嗽一声,打算调节调节气氛,“看看她送了什么东西?”愚人节的礼物……呵呵……安以念的嘴角露出险恶的笑。

“嗯。”他也很想知道她送了什么东西给他。

拉开系成蝴蝶结的粉色丝带,打开淡黄色的盒盖,他的指尖不自觉有点轻微的颤抖,心里也跟着紧张——久违的,收到礼物的惊喜与激动,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软软的印花纸下,躺着一枚心形的巧克力。

“呵,巧克力啊,我最喜欢了。”安以念毫不客气地把魔爪伸向那块散发着浓香的巧克力。

哪知安斯哲飞快地把盒子盖上,放到一边。

安以念眨了眨眼,忍不住问:“我记得你最讨厌吃甜食的,对吧?”

“……你订了哪里的位置?”

看来老大在逃避这个问题啊……

一丝微笑在情场高手安大帅哥的唇边荡开,如涟漪一般波及整张脸,有问题啊有问题,“喂,那个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安斯哲的脸撇向车窗。

“嘿嘿,你不告诉我,我明天自己去找她……”

安斯哲飞快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冽非常,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安以念算是见识到了这位景安掌舵人的威仪,“呵,老大你不是吧?原来你也会做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事啊……”可这是吓不倒他滴,他继续道,“看来我真得跟那位妹妹好好亲近亲近,了解了解……”

“别去招惹她。”安斯哲沉声道,“她不是那种陪你玩的女孩子。”

安以念连忙喊冤:“开什么玩笑?未来的婶婶我也敢打主意?”

“小念,不要乱说话。我曾经追过的女孩子,就是她。但你也知道,她拒绝了我的求婚。”他的声音里不无失落。

“那这份礼物又怎么解释呢?”

是啊,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心形的巧克力呵,就算他是泡妞学堂的幼稚生,也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

难道她其实并不是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的脸微微发烫……就在他打算随便娶一个女人回家的时候,她却送这个东西给他……

这顿饭他吃得魂不守舍,回到家里,只是跟老太太随便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回到房间。

知子莫若母,老太太一下就看出来儿子与往日不同,抓着安以念,“你叔叔怎么了?公司出事了吗?”她还没见过这个古井不波的儿子神色如此不定的时候。

“公司倒没什么事。”安以念慢吞吞地说,“倒是他自己出了点事。”

老太太大惊,“什么事?!他哪里不舒服?”

“他啊……”急惊风偏偏遇上慢郎中,安以念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再从果盘里拿了颗草莓吃,一句话还是没有说完。

“到底怎么了?!”把老太太急坏了,起身就准备上楼去敲儿子的门。

“——他大概恋爱了。”

“啊?!”这一惊一乍又一喜,把老太太脆弱的神经折腾得不行,“真的?!”

“今天我跟叔叔一起吃饭,有个漂亮的小姑娘送了份巧克力给他,嘿嘿,叔叔刚才的表情您也看到了,您说是不是有问题……”他一面细细地说给老太太听,一面送了一颗草莓送到她面前,把她哄得眉花眼笑,“嗯,嗯,那就好,那就好。唉呀,他可总算是开了窍了!呃,那你呢?”

“我这不一直在找吗?”

“你别以为你在外面那些事我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收收心,早点回公司跟着你叔叔做点正事,别再跟那帮乌烟瘴气的女人搞在一起……”

安以念头皮开始发麻,正打算溜回房间休息,但听得楼上传来一声痛呼。

尽管那那声音极为短暂,虽然后来极力忍住,吞进了肚子里,但楼下的两个人还是听到了。老太太着急儿子,连忙上楼。安以念跟在她后面,笑容已经慢慢地挂上了唇角。

早就说了嘛,愚人节的礼物啊……而且是女人送的……

门开处,安斯哲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挤在一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不可思议地盯着手里的东西——一枚钉子!

她在巧克力里面藏了一枚钉子给他!

“哈哈哈哈……”

安以念实在忍不住了,就在老太太面前捧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天哪,天哪,最毒女人心哪,她要是在上面抹上一点见血封喉的毒药,景安的董事长就这样**掉啦!

“阿哲,阿哲,怎么了怎么了?”老太太几乎给吓了半死,看着一边笑得站都站不住的孙子,十分不满,喝道:“还笑!还不快把张医生请来?”又向安斯哲道,“你都这么大人了,吃东西就不能小心点吗?”她胆战心惊地瞧着那枚沾了血迹的钉子,又是嗔怪又是心疼,“这样的东西也好往嘴里塞?”

安斯哲苦笑着摇头,舌头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辣辣的。好容易张医生来了,止血,上药,并告诉他这两天最好只吃液状的食物,而且吃完东西马上要换药。

从头到尾,安以念都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等张医生走了,他凑到安斯哲耳边,轻声问:“巧克力好吃吧?”说完他又忍不住再一次暴笑得直不起腰来。

第二天,景安董事长只能以纸条来指示工作。

交给秘书阿眉的第一条指示,“叫莫明心上来。”

于是半个小时后,累成一滩泥的莫明心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四十楼。

安斯哲坐在位置上,看着她进门,关门,在沙发上坐下,喝水,喘气。自始至终,他不发一言。

“呃……你还好吧?”明心的心里开始发毛。这个男人,越是平静,越是有问题。她的腿不由自主地有想逃离这间办公室的冲动。

安斯哲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举起了手中的文件夹,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为什么?”

他不能说话了?!

啊,完蛋了,他真的吃了,而且很肯定是很用力地一口咬下去,所以才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明心悄悄向门口方向挪动身体,一面假笑着解释,“那个,昨天是、是愚人节嘛……开、开个玩笑而已啦……”

哦,原来是他多心了。

那只是她的一个玩笑。

那些粉红色的丝带,漂亮的蝴蝶结,淡雅的纸盒,浓香的巧克力,都是只是为了包裹那枚钉子。

只是一个玩笑……

他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明心如蒙大赦,快步至门口,手握到门把上,却又犹豫了,回过头,她问:“那个,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

嗯,机器人怎么会被一枚钉子伤到呢?她拍拍胸膛,告诉自己不要多虑。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只是点头、摇头,还要写字?

“你真的没事?”她问得很不确定。

他再一次摇头。

“那、那我先走了啊……”

她走出办公室,一级级下楼梯。整个人有点失重的恍惚……是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啊,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压在心上的,像是一团迷雾罩住了她的视线,她甚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为什么要送那样的礼物给他呢?

报复吗?报复他亲了她又不理她?

不,不,心底的声音细细地说,你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你是想让他重新注意你,就像以前一样,说追你。

那些被他拉上楼来的日子,虽然没说什么话,可是两个人坐在办公室,看他专注地看文件,签字,打电话,他的人,他的声音……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沉沉浮浮……

“唉……”她在空无一人的楼梯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如果你不是个机器人,没准我们也能谈场恋爱……”

声音附在细小的尘埃上,消失在空气里,她自己又叹了口气,忽然愣了愣。

他真的是机器人吗?

小说才有的东西怎么会在世界上出现?

他也会疼的,他已经被那枚钉子刺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怎么会是机器人呢?

他是“人”啊!

她像屁股上着了火似得跳了起来,翻身就往上跑,然而还没爬过一层楼,她就停下来了。

是人又怎么样?

是人就会更加讨厌她,她拒绝他的求婚,并且说他是个机器人……她想到就在这楼梯上,他低沉着声音说:“……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啊!莫明心,混蛋莫明心,笨蛋莫明心,竟然那样伤害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她恨死自己了,不住踢墙,尖而窄的皮鞋因这撞击而挤痛了自己的脚,她抱着可怜的脚哭了起来。

踢一下墙脚就这么痛,那舌头被钉子刺到呢?

“我要去死!我要自杀!我要跳楼,我不想活了!”回到家里,她趴在窗台上,大声嚷嚷。

“要跳的话麻烦挑一个大家都不在的日子。”单西容喝着果汁,闲闲地翻着杂志,“顺便提醒你一下,从二楼跳下去顶多也就是落下个小残废,还死不了。如果从景安大楼楼顶往下跳,效果会更好一些。”

呜,没有同情心的女人,恶毒的女人……明心在窗台上大放悲声。

齐安然白了西容一眼,“明心正烦着呢。”

“她烦?”单西容自顾自看杂志,“先前是她硬要把人家想象成机器人,现在想想人家的好处,又把先前的想法推翻。唉,可惜呀可惜,世上没后悔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能改变咯……”

“我怎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他想成机器人嘛,谁叫他总是冷冰冰的样子——我说他是机器人的时候他又没有否认!”明心都快痛苦死了,她爬下窗台,抱起一只机器猫坐到安然身边,“现在看来看去,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我……安然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人家的时候就说人家是机器人。现在喜欢人家了,就改口。”安然还没有开口,单西容又是那逼不咸不淡的神情,说道,“至于怎么办,嘿嘿,好办。喜欢了就去追嘛!”

“我又不是喜欢他……”明心小小声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咦?你说什么?声音这么小啊?中气这么不足啊?”单西容很不给面子地戳穿她。

“好了好了。西容你就让让她嘛。”齐安然是永远的和事佬,一面搂着明心,交代她:“那,既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就该好好道个歉。这是首要的、必须的。”

明心身在迷雾,乱成一团,虔诚地看着安然,“怎么道歉呢?”

“除了说声对不起还能做什么?”单西容说,“难道大送补品啊?人家什么东西没有啊?”

也是哦。明心颓然地想。

晚上睡到半夜忽然想起,啊,他舌头痛,不方便吃东西,那她可以煲点汤送点他啊!

总算想到道歉的方式了。她连忙起床忙乎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拎着保温瓶去上班。

打完卡之后,偷偷摸摸地爬上四十楼,安斯哲不在办公室,一问阿眉,原来在开会。

“哪,这个麻烦你帮我交给他好吗?”明心把汤交给阿眉。

“好的。”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同寻常,身为董事长秘书的她更是看惯了明心跑上跑下,阿眉很热情地答应下来,待董事会议结束,便把保温瓶送到安斯哲办公室。

“这是什么?”跟着一起进来的申时青问。

“是莫小姐送给董事长的。”

他闻言顿了顿,瞧了保温瓶一眼。又有什么花样?

“呵,看样子,是盅爱心汤水。”申时青强忍下心头的不悦,微笑着说。

他拧开盖子,里面果然是汤。只是气味和颜色都显得十分可疑。

也许里面加了洗衣粉……或者撒了泥土也说不定。

今天不是愚人节,她为什么还要开这些玩笑?

他把汤放到一边,示意申时青坐下。

多年合作,即使不用说话,申时青也理解他的意思,开始说起星娱的情况。

虽然她不知道安斯哲和莫明心两人之间的问题,但从这瓶汤上看,在他的心目中,始终是工作第一。

不然谁会对自己爱的人亲手炮制的汤水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呢?

中午快下班时,明心又跑到安斯哲办公室。这回他人在。

“嗨。”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很厉害,“那个,汤好喝吗?”

她可是加了很多药材进去哦,应该会蛮补的。

安斯哲没有说话,起身把那保温瓶拎到桌上。

“你喝完啦?”明心很开心地接过,手里只觉得一沉,她意外地抬起头,“你没喝?”

是,一点也没喝。

她愣愣地看看汤,又看看他,明亮的眼睛一时之间就暗了下来。安斯哲在心中叹了口气,写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开玩笑?”

啊,她想起昨天自己对那枚钉子做出的解释——可是,他认为她今天又来给他送钉子了吗?

一直以来对他的伤害,已经让他认定她不可能会对他好吗?他伤透了心吗?

心里有种被紧紧掐了一下的痛,她身子紧紧颤抖,眼里涌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倒了一盏汤在瓶盖里,当着他的面一口气喝下去。

“呃咳咳咳……”汤一下肚,身体很不配合地抗拒这碗味道太过古怪的汤,眼睛咳得冒出泪来。

原来放了那么多药材的汤这么难喝,难怪他以为她又在折腾他。

她苦笑。

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飞快地把盖子盖上,拎了保温瓶就往外走。

“等等……”身后传来含糊的声响,只这两个字,就令他的舌头痛不可当,他大步走出来,随手在阿眉桌上抽了张纸写:“没事。”

到底,他不忍心看她落泪的样子。

到底,他上辈子欠了她。

明心看着他微微抽搐的五官,那可想而知的疼痛,全是因为她……她忽然把手里的保温瓶往地下一扔,蹲下身哭了起来。

他轻轻拍拍她的头,把另一张白纸给她看,“别哭了。”

呜,他越是不怪她,越是对她好,她就是难过,越恨自己。她哭得更狠了。

哭声惊动了申时青,一出来便看到这幅景象。

呵,小女人的脾气犯了吗?他不喝汤,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

“对不起,莫小姐。现在是办公时间。”申时青的声音在明心头上响起。

明心抬起头,抽泣着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脸上的妆一定乱得一塌糊涂吧?这个样子很像一个小丑吧?她想了同事们议论了无数次的传言,董事长和申助理才是天生一对。

是啊,站在高雅华贵的申时青面前,她多么像一只丑小鸭。

看着安斯哲,哀伤像海水一样淹没了她,她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的。可是,你看,我的厨艺实在太糟糕了。”她拎起保温瓶往外走。

她转身的姿势充满了决裂的意味,背影带着无以言喻的重量,压在他心上。他拉住她的胳膊,“我送你。”

“你送我?”明心的眼神迷茫的苍茫,然而很快,她露出一个有些儿凄伤的笑容,“好吧。你送我吧。请带我坐电梯好吗?就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最后的请求?

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

而她眼中的哀伤……

他一震。此刻的明心,就像当日的他。

当日那个,想斩断情丝、重新开始的他。

这个念头令他整颗心都颤栗起来,他拉着她的手臂,跨入电梯。

又是那令人充满了昏眩感的下降速度,可明心不再害怕了。电梯的灯光依在明亮,那一次,就在这个地方,他抱着她,帮她克服了这个从孩提起便一直困扰她的噩梦……

电梯飞快地降落,39、36、32、25、17……怎么过得这么快?一眨眼便是一层楼。这是她和他最后的时间啊!为什么要过得这么快?

眼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滑下面颊,滴进蓝色的衣服上,晕成铜钱大的一块深蓝。她轻轻地,慢慢地把自己投进他的怀里,伸手捧起他的脸,踮起脚尖,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就像他当初对自己做的那样!

“吻额头是什么意思?”

在景安董事长的办公室,安斯哲写下这句话,递给安以念。

“吻额头……一般是长辈对晚辈的吧……”恋人之间,要亲就亲嘴呗。

长辈对晚辈?

也许可以说得通,当初他之所以吻她的额头,就是觉得既然不能成为情人,就不能吻她的唇,那么只有吻她的额头咯。可换在她身上,这种说法就行不通了……

“那么对方比你小很多,却吻了你的额头……”

“喂,拜托你提问题的时候直接切入重点好不好?你是说有个小妹妹吻了你的额头,你想知道这是否代表着她喜欢你,对不对?”

“呃,是的……不过我想她不大可能喜欢我……”

安以念郁闷地吐出一个烟圈,“老大,如果你的神经实在迟钝得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喜欢你,我教你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直接去问她啊!”

“直接问?要是她不回答呢?”

“不回答也分很多种。如果她微笑或者脸红,那就是喜欢啦。如果她尴尬或者像平常一样冷静,那么就是不喜欢。”

安斯哲沉吟,“如果她不喜欢我,我还要去问,岂不是自讨没趣?”

安以念简直要昏倒,“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知道怎么办,也不用把你找来……”

“我去帮你问好了!”安以念说着就站了起来。

安斯哲连忙拦住他,“我问,我问。”

可是要怎么问呢?直接找到她,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似乎太那个一点了……

安斯哲为此烦闷足足一个星期,偶尔在大楼里遇见莫明心,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连目光也不敢太放在她身上……况且她总是和那个骆允泽在一起,每每想起这个男孩子,他就不自在。

有些焦躁。

三十年来从未出现过如此容易波动的情绪,脑海里只要闪过她的影子,就不能再保持正常的思维,董事会上,景安的老董事们都意外极了,会议进行到一半,这个素来镇定如亘精明无比的董事长竟然发起了呆。

“安董……安董……”他的助手申时青低声提醒他。

“呃,嗯,嗯。”他回过神来,继续开会,可是会议快结束时,在人们期待他做例行的指示时,又魂游天外了。

“你最近怎么了?”散会后,申时青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看上去似乎很累,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他也诧异于自己的状态。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整个大脑就已经不听从控制,明心笑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又那么亮……流泪的时候鼻子红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她已经占据了他的神经线路,随时随地都能给他的思路来一起交通事故,他控制不住,满脑子都是她。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有句话,也许我不当说。”申时青察言观色,缓缓道,“那位莫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却又总是上来打扰你的工作……呵,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但,‘安斯哲’三个字是景安的支柱,景安一直以来也是你的全部。为了区区一个女孩子……”她没有再说下去。说不下去。再说下去她自己都会觉得辛酸。她跟着他,辛辛苦苦打拼这么些年,一心一意扑在景安上,结果,换了来什么呢?青春如流水一般过去了,心仪的男子却另有了心上人。她自负才貌双全,却要用谎言来换取爱情。

安斯哲的眉毛跳了跳,“她有男朋友?”

“是公司的保安。”

“骆允泽?”这个名字一下子蹦了出来。

“你知道他?”

他低下头没有说话,呼吸似乎突然有些困难,他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是的。我知道他。”过了一会儿,他问:“美国那家公司怎么样了?”

听到他询问工作,申时青有莫名的松懈,“他们已经开始和星娱接洽。”

她再加一句:“我们,也该加紧行动了。”

他点点头。

她说得对,景安才是他的全部,而这次收购行动对将来的景安有莫大的影响。他的眉头渐渐收拢,眼底有幽暗的光芒。昨日之日,弃我去者不可留,今日之日,乱我心者多烦忧……

下班时候,他跨上在楼下等候着的车子,在车子发动的功夫,不经意间,瞥见明心和骆允泽站在一起说话,她看上去有些低落,无精打采。

车子很快开动了,晚风吹动他的头发,他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

他应该做决定了。

第二天,他敲开申时青办公室的门,“晚上有空吗?”

“唔,怎么?又想约星娱的人吃饭?”埋首工作的申时青抬头问。

“不,只想请你。”

申时青呆了呆。

他在约她吗?

“六点钟,我们一起下班。”他如吩咐一件工作般,交代完毕,转身离开。

申时青的眼中,迸发不同寻常的亮光,微笑如花,悄然绽放。她静了一会儿,把倪娉婷叫进了办公室。

“新工作还顺利吗?”看着一身明黄套裙的倪娉婷,申时青的心情无限好,含笑问。

“多谢申小姐给我这个机会,一切都很顺利。”一直以来,娉婷都在努力充实自己,所需要的不过一个机会而已。而申时青,就把这个机会给了她,“申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总不会是为了关心她的工作是否顺利吧?

“呵,我听说骆允泽和莫明心约了一起吃晚饭,你知道吗?”

跟申时青说话,是很需要脑力的。她从来都不明确地告诉你要如何去做。但是,如果想在她身边待得久,你就必须学会如何提高自己的理解能力。

“嗯……”

“我和董事长今晚约在S·A吃饭……”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如云的卷发,闲闲地道来。

娉婷向来聪明,她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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